“卞鑫,葛流,云坯,祝楹。这四个人吗,陛下?”
“对,这四个人必须杀掉。如果有见到踪迹不汇报或刻意留活口的,一样格杀勿论。”
“明白。”
随着容与的挥手,大臣退下,养心殿再次归于宁静,与此同时,总管太监把后宫中各妃子的牌子端上来。
意外的是,以往一眼都不看的容与竟然笑着翻了一块。
——
祝楹戴着黑色的面纱,轻轻地行走在阴暗的小巷中。她眉头紧皱,手中拿着一张写满字迹的委托:
刺杀目标:土楼店小二云坯。报酬一万钱币,需取其人头于下述地址结算,委托一经检视即视为接取,阅后即焚。
她并不是主动接下的,这一切似乎都是某人的算计。这几天,作为资深刺客的她一条委托也没有接到,她认识的几位同僚反倒是业务繁忙。祝楹也需要维持生计,她四处打听,这才终于接到了这唯一的一个委托。
然而,这个委托的刺杀对象竟然是曾经组织的一员,也是与她出生入死的兄弟。
干这行的规矩她是懂的,不接完不成的委托,祝楹本来也从来没有遇到过无法完成的委托。可这次,她该怎么办?
祝楹绝对不会对同袍出手,所以她只能铤而走险。
她思考了一会儿,做好打算后,烧毁了字条。
然而她并没有注意到,残余的灰烬轻轻附着在了她的皮肤上,然后钻了进去。
祝楹走进了那家名叫“土楼”的饭馆。
这家饭馆并不大,算上云坯总共也就两个店小二,而另一个此时恰好在上菜,云坯刚好看见了走进来的祝楹。
他先是一怔,随后热情地招待道:“妹子这边请,想吃点啥?坐下看看吧。”
祝楹点点头,跟着云坯的指引走进了拐角的一个包间。不过说来奇怪,这么小的一个饭馆,居然还有闲钱做包间。
祝楹坐下后,沉默地在菜单上勾选了几样小菜,云坯点点头,退出了包间。没过多久,他再次走了进来,将菜一一放上后,祝楹取下了面纱。
“发生什么事了吗?祝楹,你很少来找我们。
云坯坐到她对面。
祝楹苦笑:“我们?云坯,现在就剩我们两个了。”
“什么?”云坯震惊,“怎么可能,大家都是有本事的人,怎么可能……”
“是容与干的。”
祝楹手指插在一起,用拳头抵住额头,面色凝重。而云坯的脸色更是惨白,因为他知道祝楹不会无故来找他,更不会向他说谎。
“容与为什么要这样做?当初不是说好了……”
“我不知道,也没人知道了。现在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接受这个结果,然后想办法活下去。”
云坯咽了咽口水。
“祝楹,我是信你的实力的。但是如果,我说如果,我们两个都死了,那……”
“那组织也还有一个容与。”
“……可他已经不是容与了啊!”
云坯重重地锤桌,愤慨地说:“当初是他提出的计划,现在背叛的人也是他。在那个皇帝的高位上,他早就利欲熏心,忘记组织了!”
祝楹没有回话,云坯追问:“难道你还要护着他吗?祝楹,你不是看不清形势的人,你应该知道……”
他话音未落,祝楹打断:“我接到了一个委托,要我取你的项上人头。”
这倒是让云坯冷静了下来,他揉了揉眉心,喝了口茶,接着问:“你觉得是容与?”
“应该是他。如果是这样,他应该是希望我杀了你,然后他再杀了我。”
云坯否定了祝楹的猜测:“不,他应该很了解你的为人,你不可能杀我。我觉得,他也许是想将我们二人聚在一起,然后一网打尽?”
“这个猜测不合理。本来一个我就不好对付了,何必费力让我和你站在一起,那岂不是给自己添麻烦。”祝楹回答。
对话陷入僵局,没人知道容与到底在盘算什么。云坯谨慎地起身,走到墙边轻轻敲了敲,不多时,墙壁对面也传来了敲击声。见状,云坯松了口气:“还好,饭馆周围并没有异状。”
祝楹的脸色却并没有什么好转:“这饭馆是你的据点?”
“是。”云坯点点头,“店主和我知根知底,也算可以互相交付的兄弟了。既然他都说这里没有危险,那我们肯定不在圈套中。”
祝楹沉默了,她相信云坯的判断,但也始终琢磨不透容与的想法。良久,云坯爽朗地笑了一声:“嗨,别管那么多了。咱们好不容易叙一次旧,来,我帮你满上!还是你还喝的那种。”
他站起身,提起酒壶,清香的酒水徐徐流入祝楹的酒杯。她也没有推辞,将杯中物一饮而尽,云坯也同样畅饮了一杯。
祝楹畅快地放下酒杯,正准备再次满上,突然,黑色的不明液体从她的指甲盖中流出。
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她赶紧站起身,可为时已晚,黑色的胶体已经疯狂的弥漫开,从木桌直直冲向云坯。
云坯还在牛饮,下一秒,他的咽喉便被尖锐的攻势刺穿。
他的眼睛登时睁大。祝楹也是。
“云坯——!”
她连话都来不及说完,更别提上前阻止。这怪物像疯狗一眼攀上云坯的身体,仿佛饿了几百年的猛兽疯狂啃食着,血液,肉块,骨头,伴随着黑色物体的蠕动,一片片地飞溅。到了酒杯里,也到了祝楹的脸上。
祝楹愤恨暴怒地冲上去,然而,黑色的物质不停排斥着她。她不甘心,将自己的暗器投掷出去,可是这一攻击也被怪物吞进了身体内。
她的双眼绝望地失去了焦距。
这不是什么普通的法术,这是……
异兽。
她的武器没有附魔,根本没办法攻击异兽。
祝楹跪倒在地上,听见耳边蚕食的声音渐渐消失。接着,黑色的怪物朝她伸出了利爪——
她本来不抱任何希望的。
她以为自己会死在那里,和云坯一起,和自己的过去,自己的组织一起。这也没什么不好的,但她还是会感叹命运如此不公。
可是,当那怪物碰到她的白玉镯子时,像是受到了极其强大的攻击一样,开始痛苦地扭曲收缩。
如预想中的死亡并没有到来,祝楹颤抖着抬头。
怪物已经退去,面前只剩还未享用的饭菜,还有猩红点点。
“……祝楹没死啊,可惜。”
容与把玩着手中的贡品,黑色的粒子星星点点地攀附在他的手掌上。他脸上已不再有青涩与善良,取而代之的是狠毒与冷漠。
——
林妮特沉默地看着自己左手手腕上的白玉镯子。
它还是和几十年前一样,光滑细腻,透着干净的光芒。
这个手镯能驱散异兽,但原理是什么呢?她现在还不知道。她能知道的是,母亲曾是秘密组织的刺客,组织解散后,她成为了一名自由人,靠做委托拿钱。母亲不是好人,但也不是坏人,不是善良的人,但也不是恶毒的人。
确实和林妮特想象中的母亲不同,但这样反而让林妮特觉得很好。她意识到了,没有人是完美的,她想象中慈爱优雅的母亲,本就只是一个抽象的概念,不是一个真正的人。
正是因为人本渺小,才能衬托出成为母亲的人的伟大。
她忍不住摸了摸镯子。
“你还好吗?”
耳边突然传来陌生男性的声音。
林妮特回过神来,却发现周遭的景色已经完全发生了变化。静谧的山林中,身着白色长袍的高大男性正微笑着看着她,而他身边,则是之前记忆中出现过的熟人,白齐光。
“我很好啊。”林妮特下意识回答,“呃,不对,你是谁?”
白齐光面色不善,但并没有插入对话。男性却依然温柔地笑着:“我是问荆,住在这山里的一个无名之辈罢了。姑娘你呢?看你的样子,不像东国本地人啊。”
“我是本地人……啊,也不是吧,我妈妈是东国人,爸爸是北地的。”林妮特摇了摇脑袋,“哦对,我的名字叫林妮特。”
问荆点点头,试探地问:“姑娘来这里可有什么要事?”
“我是来找……”
林妮特本想回答:我是来找祝楹的,但转念一想,她其实是想了解东国历史的全貌,了解母亲和自己身上的谜团。而且看这样子,她应该是进入历史了,最好不要说多余的话。虽然不清楚她的出现会影响什么,但历史是既定的,肯定不会改变。
“我是一个游侠。嗯……就是偶然间来到了这里,想多了解一下东国。”
听到这里,问荆眯了眯眼。他身旁的白齐光开口:“姑娘你好,我是……”
“白齐光丞相,我知道的。久仰大名。”
白齐光有些意外:“方才的对话,你听到了?”
林妮特疑惑:“什么对话?”
见林妮特没反应,白齐光松了口气。问荆却不甚在意,询问:“姑娘既是游侠,想必四海为家。如若不嫌弃,今夜就在这鹿苑山中休息,在下的小宅中仍有几间空房。”
“那就叨扰了。”林妮特抱拳。
接着,问荆对白齐光点了点头,二人就此别过。林妮特跟着他一起向山上走去。
林妮特本来没想从他这里问些什么,但她越看,越觉得这问荆长得像无鸣珂。
“问荆先生,您……”
“嗯?”
问荆没有回头。
林妮特犹豫了一会儿,但还是开口问道:“您和无鸣珂先生……有血缘关系吗?”
问荆脚步顿了一下,但很快便恢复如初。他回答:“姑娘有所不知,在下本名无鸣珂,只是自号问荆罢了。”
原来他就是无鸣珂!
那他当年逃离之后,便隐居到了鹿苑山。可是他为何还与白齐光保持着联系?现在皇宫里可是有一个冒牌货当着皇帝!她突然有点后悔自己没听到这二人的对话。
见林妮特沉默良久,问荆笑了笑:“姑娘是在想我和白丞相的事?”
“是……因为所谓的无鸣珂现在正处在皇帝的位置上,所以我有些疑惑。”
被说中心事,林妮特也不再隐瞒,毕竟问荆爽快地告诉了她真实身份。
“是的,那个皇帝也叫无鸣珂。”
“啊?不不,他不是无鸣珂。”
听到林妮特说这话,问荆停下脚步,回头看她:“姑娘何意?”
林妮特这才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既然如此,她也不装了:“那个无鸣珂叫容与,是某个地下组织的成员。刺杀行动结束后,他们以为你死了,所以……”
“你知道得很多。”问荆回答。
他这句话没有温度,让人分不清他到底想表达什么。
“呃……接着走吧?”
林妮特问。
“抱歉,多想了些事情。”
说完,问荆转过身,接着带路了。
“白齐光知道我是无鸣珂,也知道那个皇帝是假的,但我并不打算继续做这个皇帝,仅此而已。”
“为什么?你应该知道他……”
“我知道,但我还没有想好。目前的局势也尚且可控,我没必要去趟这个浑水。”
“这样啊……”
林妮特不再发问,问荆也没有找别的话题聊,两个人就这样沉默地沿着蜿蜒的山路,来到了那处幽静的宅邸。
刚看到门口,一个焦急的身影便急匆匆迎了上来:“师父你可算回来了!洛书从昙花丛里捡回来一个人,她受了很重的伤,洛书把她安置在了自己的卧房。您快去看看吧!”
问荆一听,眉头瞬间皱起:“好。竹菱,你带这位姑娘去找一间空房。”
竹菱探头看了看林妮特,点点头。接着,她带着林妮特走进院子里,相互认识后,林妮特开始询问起宅子的情况。
“我和洛书都是师父收的徒弟,这里平时也没有别人来,那姑娘也不知为何会重伤倒在田地里。不过……”
竹菱仔细打量了一下林妮特。
“林妮特姑娘,你和那位姑娘……眉眼有几分相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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