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书阁 > 科幻小说 > 天龙游记 > 第17章 图穷匕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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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午的杭州分舵书房内,蝉鸣声透过雕花窗棂阵阵传来,雷战一脚踏在紫檀太师椅上,蟒皮鞭在掌心敲得啪啪作响:“那苏明由装什么清高!”

陈舵主捻着山羊须,从袖中抽出一卷名单:“这几日已打点通判、主簿等七人。”他指尖在某处朱砂标记上一顿,“唯独苏大人...”

“昨日混进府衙的兄弟瞧见了。”陈舵主压低声音,从怀中取出一张草图,“书房案头摆着个和田玉笔洗,少说值三千两。”图上精细勾勒出缀着宝石的牡丹纹,“底款还是前朝工部的印记。”

雷战突然嗤笑出声,鞭梢扫落案上果盘:“既要当婊子又要立牌坊!”蜜饯滚了一地,“明日且看张岱那厮——”

“少帮主三思,”陈舵主弯腰拾起一颗蜜饯,在袖口擦了擦,“若苏大人肯开口...”

院外突然传来帮众操练的呼喝声,雷战眯眼望向窗外刺目的阳光,鞭子慢慢缠回腰间:“先等明日...看看张岱的朋友,够不够分量。”

同一时间内,凤仪别院的竹帘半卷,穿堂风带着荷香掠过青石地面,张岱摘下斗笠,露出贴满络腮胡的面容,连眉形都刻意描粗了几分。

“这位是...”金风楼二当家邓宇放下茶盏,警惕地按住腰间铁算盘。

唐浩轻笑一声,抬手示意:“邓兄莫惊,这位便是漕帮翻江堂堂主张岱。”转头对张岱道,“张堂主,你这一脸毛茸茸的,是要去假扮山匪不成?”

张岱扯下假须,苦笑道:“庄主莫要取笑,那雷战虽是个二世祖,脑子却也不坏呢。”

“放心,”唐浩指尖轻点桌面,“我山庄的青蚨哨从你出临仙楼就一路跟到这里,连只盯梢的苍蝇都没有。”他给邓宇斟了杯茶,“邓兄,张堂主此番前来,正是要商议对付那雷战之事。”

邓宇这才松开算盘,抱拳道:“久闻张堂主水上蛟龙之名。”

三人茶盏轻碰,檐角铜铃忽然无风自动——这是外围暗哨传来的安全信号。

茶盏落在青石案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唐浩袖袍一拂,以不容置疑的气势说道:“杭州水运以金风楼为尊,官商遴选结果已定,”他目光扫过二人,“苏大人那边自有分晓。”

邓宇的算盘珠子无意识拨动两下,立即抱拳:“庄主既已安排妥当,金风楼自当配合。”

“水路用你们的连环舟,陆路设三道卡。”唐浩指尖蘸茶,在案上画出简略地图,“遴选结果一出,我要漕帮连只信鸽都飞不出杭州。”

邓宇铁算盘啪地合拢:“绝不让一条漕帮的鱼溜走。”

张岱摩挲着茶盏边缘:“那雷战...”

“栽桩嫁祸。”唐浩突然冷笑,窗外竹影投在他半边脸上明暗交错:“张堂主,他们的信发不出去,你的却可以,到时接到信的雷炳文必会向汴梁大官求援,我在江宁府的暗桩会截住雷炳文所有求援信,还有那狄武私通紧那罗的证据...”他仰头将杯子里的茶水一饮而尽,“会在适当的时间,让漕帮上下人尽皆知!”

“至于傅达那种墙头草嘛,”唐浩起身:“最懂何时该跪对方向。”

“邓兄,我就不送了,”随后唐浩看向邓宇,“在下这就回去准备。”邓宇也不拖沓,起身就走。

“张堂主,困住雷家父子容易,但你要坐上帮主的位置,却还差些火候,”唐浩看着张岱。

张岱缓缓放下茶盏,指节在案上轻叩三下:“雷炳文虽在总舵经营多年,但有三处破绽。”

“愿闻其详。”唐浩挑眉。

“其一,去年我帮漕船沉没案,他私吞了抚恤银两。”张岱眼中寒光一闪,“苦主们早憋着口气,无奈他那儿子和手下太过狠辣,他们都敢怒不敢言,如今雷战被困杭州,雷炳文独木难支…”

“其二,”他从怀中取出一枚铜钱,“这是雷家钱庄私铸的劣钱,掺了三成铅。”铜钱在案上旋转,“若让那些兑不出银子的商户知道...漕船的苦主和江宁府的商户们同时找他麻烦的话,庄主你说雷炳文会先解决哪一头?”

“至于第三条——”张岱突然压低声音,“雷炳文最忌讳别人提他当年在洞庭湖的事。”

唐浩眼中闪过一丝兴味:“哦?”

“十二年前,他带三十条船围剿水匪,最后只回来三条。”张岱冷笑,“对外说是遭遇风暴,实则...”他蘸茶在案上写了个“逃”字。

窗外竹叶沙沙作响,唐浩轻轻鼓掌:“好个三管齐下。”他重新为张岱的茶盏里斟满茶水,“那就预祝张帮主登位了!”

凤仪山庄的锦绣阁内,西柳抱臂站在一排衣箱前,嘴角微微抽搐:“唐大哥,你确定要穿成这副模样去见那个草包?”

她抖开一件孔雀蓝织金锦袍,夸张地做了个嫌弃的表情:“这袍子上的金线够把雷战那对招子闪瞎了!”衣摆在阳光下晃出一片耀眼光芒。

小希捧来一条缀满珍珠的腰带,忍不住笑出声:“这腰带上的珍珠,活像一串鱼眼睛。”

“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唐浩接过锦袍,眼中闪过狡黠的光,他取下惯用的青玉簪,换上一支镶着鸽血红宝石的金冠,顿时贵气逼人。

西柳翻了个白眼,从妆奁中取出一把泥金折扇:“再加上这个,活脱脱就是个暴发户家的傻儿子。”她故意用夸张的语调说,“哎——哟——,我夫君这是要把俗不可耐四个字穿在身上呀!”

唐浩展开折扇轻摇,扇面上赫然题着“金玉满堂”四个大字,他转身时腰间玉佩叮当作响,活像个行走的首饰铺子。

“如何?”他故意摆出个轻浮的表情。

小希已经笑得扶住案几:“大人这般打扮...雷战怕是要以为哪家钱庄成精了!”

西柳突然正色,指尖轻点唐浩胸前晃眼的金线:“说真的,为了那个蠢货,值得这般作践自己?”

窗外最后一缕夕阳为这身浮华镀上金边,唐浩收起折扇,眼中精光一闪:“明日,就让雷战见识见识,什么叫投其所好,请君入瓮。”

“徐大婶做好饭啦!”来喊众人去用膳的雪青在锦绣阁门口戛然而止,她瞪圆了眼睛看着满身珠光宝气的唐浩,“师父,你这是疯了吗!?”

众人顿时笑作一团,西柳边帮着唐浩换衣服边解释:“你师父这是在扮富贵闲人呢。”

唐浩摘下金冠,随手解开锦袍,小希连忙递来备好的竹青色外袍——与西柳的藕荷色罗裙恰成一对,清儿抿嘴偷笑:“庄主和柳姐姐站在一起,就像画里的青竹伴芙蓉呢。”

膳厅内,冰镇的杨梅汤驱散着暑气,西柳执勺分汤动作娴熟:“明日雪青、清儿随行,记得把醉芙蓉的香粉抹重些。”她特意看了眼最年幼的雪青,“尤其是你,要扮得像没见过世面的小丫头。”

“那我呢?”小希咬着杨梅核问。

“小希留在庄里,”西柳望向偏院方向,“近期山庄事务都由你主理,大嫂这几日害喜了,连酸梅汤都喝不下,我得为她配点开胃的凉汤。”

雪青突然眼睛一亮:“师父,明日要不要我在酒里...”她指尖比划着倒药粉的动作。

“胡闹。”唐浩轻弹她额头,“明日你们只管看戏。”烛光映着他含笑的眼,与方才浮夸模样判若两人。

午时日头正毒,张岱在临仙楼门前踱步,他的额角已渗出细汗。楼上雅间那已经催了三回了,雷战派来的疤脸汉子正阴着脸瞪他。

忽听得一阵叮当声响,一架朱漆描金的马车晃悠悠驶来,四匹白马额缀红缨,车檐下挂满铜铃,每走一步都洒落满街浮华。

车帘一掀,唐浩踩着人凳下来——昨日那身珠光宝气此刻在阳光下简直刺目。

“张大哥恕罪啊!”唐浩甩开两个浓妆侍女,酒气熏天地拍上张岱肩膀,雪青和清儿立刻贴上来,香粉味呛得张岱喉头发紧。

一枚银锭“当啷”砸在迎客小厮托盘里。“赏你的!”唐浩嗓门震得楼檐雀鸟惊飞,满堂食客齐刷刷抬头,连算账的掌柜都看直了眼。

张岱强忍喷嚏带路,余光瞥见二楼窗边,雷战正眯眼打量这个招摇过市的“纨绔”。

雅间外的走廊上,雷战手下四个黑衣护卫横起兵刃,为首的疤脸汉子冷声道:“公子见谅,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唐浩眉毛一扬,故意提高嗓门:“哟呵,张大哥,你这朋友好大的排场!”他从怀里掏出两锭雪花银,随手抛给身后的雪青和清儿,“去买些胭脂水粉,别在这儿受气!”

两个“侍女”接过银子,故作欢喜地福身:“谢公子赏~”随即扭着腰肢下楼,裙摆上的金铃铛叮当作响。

转过两条街巷,雪青一把扯下满头珠翠:“快!清儿姐盯前门,我守后巷。”两人利落地褪去外裳露出内里的劲装,如同褪去艳丽羽毛的猎鹰。

临仙楼二楼窗边,雷战眯眼望着街上远去的侍女背影,嘴角浮起轻蔑的笑,回到席边的他浑然不知,两道黑影已悄然攀上酒楼飞檐。

雅间内熏香缭绕,却掩不住残留的刺鼻香粉味,张岱眼角微抽,硬着头皮拱手:“少帮主,这位是苏州来的苏公子。”

“好说好说!”唐浩大剌剌地往主位一坐,金线袖口扫过菜碟,沾了片酱汁也浑不在意。他自顾斟满酒杯,仰头饮尽,“张大哥说要引荐个能做主的——”他斜睨着雷战,嘴角挂着轻浮的笑,“就是你?”

雷战蟒皮鞭在掌心敲得啪啪响:“苏公子口气倒是不小。”

“本公子向来有一说一!”唐浩突然拍案,震得盘中醉虾蹦起三只,他晃着酒杯,醉眼朦胧地竖起两根手指,“二十万两,官商牌子手到擒来!杭州城里还没我苏某人办不成的事!”

张岱适时露出窘迫之色,低头抿茶掩饰表情,袖中的拳头攥得发白,活像个被逼着交出关系网的憋屈模样。

雷战眯起眼睛:“哦?苏公子这般能耐,不知公子在苏州做何营生?”

“哈!”唐浩仰头大笑,金冠上的红宝石乱颤,“雷少帮主这是查我底细?”他突然凑近,酒气喷在雷战脸上,“既然不信,那便不用谈了,张大哥,告辞,晚上我派人来接你去翠烟楼,那里的姑娘可比这临仙楼的饭食可口多了。”

张岱面露难色,欲言又止地看向雷战。

“苏公子且慢。”雷战强压着心头厌恶,挤出一丝笑意,“是在下失礼了,既然是张堂主的朋友,不如坐下慢慢谈?”

唐浩脚步一顿,斜眼瞥他:“这才像要谈事情的样子,”他大剌剌地坐回主位,“雷少帮主既然开口,本公子就给张大哥这个面子。”

雷战眼角微跳,握着蟒皮鞭的手紧了紧,眼前这纨绔越是嚣张,他反倒越吃不准深浅——若真是个草包,张岱岂会轻易引荐?

“来人,换新茶。”雷战沉声吩咐,目光却始终盯着唐浩腰间那块价值不菲的和田玉佩,而他也打定主意,若眼前这个纨绔谈不出个所以然来,今晚必让张岱陪着他们主仆几个一起沉尸钱塘江。

“混账东西!”雷战怒喝一声,蟒皮鞭“啪”地抽在案几上,那不小心将旧茶水倒在唐浩衣服上的那小厮慌忙跪地,却在扶唐浩时,右手不着痕迹地搭上了他的脉门。

唐浩醉醺醺地摆手:“无妨...一件衣裳罢了...”他晃着站起身,金线锦袍上的茶渍晕开大片,却浑不在意地继续摇晃着酒杯。

雷战佯装恼怒:“还不滚出去!”目光却在小厮低头退下时,与之短暂交汇——眼神中闪过一丝肯定,而他们这短暂的眼神交汇却被一旁醉眼迷离的唐浩尽收眼底。

待小厮的脚步声彻底消失,雷战忽然一改方才的暴躁模样,他慢条斯理地斟了杯茶,推到唐浩面前:“苏公子,既然都是明白人...”

蟒皮鞭在桌上轻轻一敲,发出沉闷的声响。

“我漕帮要拿下这漕运官商的差事。”他直视唐浩,眼中精光闪烁,“张堂主说,苏公子能帮这个忙?”

唐浩醉眼朦胧地晃着酒杯,金冠上的红宝石在阳光下折射出刺目的光:“少帮主倒是爽快人...”他打了个酒嗝,手指蘸着酒水在桌上画了个圈,“不过嘛...这谢礼...”

雷战嘴角微扬,从怀中取出一张银票推过去:“这些公子拿去赏人,事成之后,二十万两再加三成。”

张岱适时地轻咳一声:“苏公子在杭州人脉颇广...”

唐浩醉醺醺的眼神忽然清明了几分,指尖轻轻推开那张银票:“不急,不急。”

他慢条斯理地整了整沾满茶渍的衣袖,金线在阳光下忽闪:“说来有趣...半月前你们漕帮杭州分舵还被府衙查封,按理说连参选官商的资格都没有...”

手指蘸着酒水,在桌上画了条曲折的线:“可张大哥前脚来找我,后脚官府就贴出告示——”突然抬眸,“连因私盐案被调查的漕帮,竟也在候选之列。”

酒杯“叮”地扣在银票上。

“少帮主可知...”唐浩身子前倾,酒气中带着几分锐利,“这其中...是什么缘由?”

雅间内霎时寂静,只余窗外隐约传来的市井喧闹,雷战握鞭的手骤然收紧,蟒皮发出细微的“咯吱”声。

唐浩见雷战神色变换,忽地轻笑一声,从怀中缓缓取出一张盖着官印的空白公文纸。

“说来也巧,”他指尖轻抚纸上朱红大印,“在下姓苏,本地知州大人...也姓苏。”

纸张轻飘飘落在银票上,官印在阳光下猩红如血。

雷战瞳孔骤缩——这印信他再熟悉不过,正是分舵内那张查封文书上的知州官印。

“现在...”唐浩慢条斯理地收起那张纸,“少帮主可明白,为何漕帮突然有了参选资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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