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周佳雨换了鞋，然后慢慢走进屋内，目光触及的各个角落，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还是一样的格局，只是家居陈设跟以前不一样了。
“去年房东出国了，我就把这里买下来了。你搬走之后，后面的租客换了家具，然后这些都是我去年重新装修的。”
轻描淡写地解释，就好像买下这套房子是一件稀疏平常的小事。深圳那么多比这好的小区，干嘛偏偏要选这套呢？
实际上，从回深圳那天起，周梓沐就想着一定要买下这套房子，他太过于恋旧，更何况这里有他太多重要的记忆。
所以，当得知房东想要出售这套房子之后，他第一时间便联系了房东，甚至都没有还价。有些东西，比钱更重要。
“新年快乐，小宝。”
没有任何的钟声，2020年就这么成为了过去式，一如过往的每一年。
“新年快乐，哥哥。”
伸出修长的手指，揩掉残留的泪水，然后露出了一个漂亮的笑容。
“你先坐一会儿，我去给你煮杯姜茶。”
厨房是开放式的，沙发的位置能够清楚地看到他的身影。当年第一次走进这个家的时候，他也是第一时间去了厨房。两个不同时空的画面在此刻重叠在了一起，不断冲击着周佳雨的意识。
昨日重现，大抵如此。
一直忙碌的身影，穿梭于厨房与卧室之间。她的目光就随着他的轨迹来回摆动，想说些什么，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来，小心烫。平常我这里没啥人来，今晚你就睡我的房间，哦，也就是以前你那个，床单被套都已经换过了。牙刷毛巾也都是新的，你放心用。就是没有护肤品，你先去洗澡，我出去给你买一套。”
黑色马克杯摆在她面前的玻璃茶几上，氤氲的热气带着姜茶特有的甜香味，在周佳雨的眼前缓缓上升。
“哥哥，别出去了。就一天没关系的，而且，这个点了，商场早就关门了。”
看着自己的傻哥哥真的拿上外套准备下楼，周佳雨着实有些哭笑不得。平常这么精明稳重的一个人，怎么一遇到她就变得跟个毛头小伙一样毛躁呢？
“好吧，那你只能将就一下了。”
周梓沐愣了一下，然后自嘲地笑了笑。他确实忘了时间了。看着眼前的周佳雨，就感觉自己还在做梦。买下这套房子之后，周梓沐同样曾不止一次地梦到这个熟悉的身影，以及在耳边响起的熟悉的声音。
“谢谢哥哥。”
脱口而出的一句感谢，夹杂着太多的缘由。
“嗯？几年不见，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客气了？我好像也么做啥啊？还是说，这是缓解尴尬的方式？”
轻轻的玩笑，或许能让她不再拘谨。也许是潜意识里对两个人之间的关系有着根深蒂固的印象，尤其是在这个熟悉的环境里，周梓沐并不希望周佳雨跟他有这样的客套。
“切，才没有跟你客气。我就是想说，谢谢你让李总跟我们公司签的长期合同。这是疫情之后，我们公司拿到的总金额最大的合同了。”
虽然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星期，但是周佳雨还是清楚地记得当时李奕辰提出要把零启科技未来全国各地体验中心的设计方案全部交给HF的时候，公司高层有多么的震惊。虽然第一家体验中心的设计方案中包含了未来的SI和施工标准化，但是每一个门店都有其个性化的展现形式，根据零启科技接下去的市场拓展计划，在一年内至少要在全国建设超过一百个，综合而言，合同总金额将有可能突破千万。
最关键的是，作为甲方的零启科技，在合同里增加了强制约定条款，也就是在合同期内，零启科技所有的设计方案，必须由周佳雨的团队负责。换句话说，有了这个条款，如果周佳雨从HF离职，合同将会自动终止。
如果是别的小公司这样谈合同，HF的高层可能就会给一个白眼。但是基于已经有了一次成功的合作，并且也基本了解了零启科技的实力，所以HF非常看重这次合作，甚至于在签合同的时候，总经理李岳峰亲自承诺，一定会让周佳雨的设计二部负责这个项目。
合同签订的第二天，HF董事会发布了两个通知：第一，周佳雨晋升为商业设计事业群总经理，分管设计一二三部，薪资上浮40%，享受副总裁待遇；第二，增加设计二部编制，原二部全体人员薪资上浮10%。
两个通知一经发布，HF全公司就炸了锅。很多来了公司多年的老员工，也从来没有见过公司董事会这样的晋升决定，虽然没有明面上的反对意见，但是各种猜测依然甚嚣尘上。倒是设计二部的几个小伙伴，非常清楚他们的老大为什么会晋升。并且，作为既得利益者，他们非常清楚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道理，大家都是从心底里支持公司的决定。
周佳雨同样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惊到了，第一时间找到了总经理李岳峰，请求董事会收回晋升的决定。她太清楚这样的职务晋升会带来多大的负面影响。但是李岳峰像是吃了称砣铁了心，对她的请求完全置之不理，只是让她安心工作，其他的事情，他会帮忙解决。
天上从来不会掉馅饼，像李岳峰这样浸淫商场多年的老狐狸，怎么可能无缘无故给周佳雨升职加薪。留下周佳雨，就等于留下了零启科技这个长期的大客户。更何况，周佳雨来公司不到两年，所表现出来的能力和敬业的态度确实已经得到了董事会的认可。像这样稳赚不赔的生意，何乐而不为。
就这样，才29岁的周佳雨，被动地接受了这次晋升，在短短两个月内，连升两级，成为了HF真正意义上的高管。
“这可跟我没啥关系。品牌部的工作都是老李负责的，我基本不管。”
周梓沐当然不能承认。他太了解周佳雨了，如果是自己的决定，她一定会觉得欠了自己的。况且，这个决定确确实实就是李奕辰提出来的。
那天在KTV，李奕辰就将这个想法跟他说了。只是关于细节问题，各自回家之后，两个人在电话里反复讨论到了凌晨两点。
“切，我才不信呢。你是公司的CEO，这么大的合同，你怎么可能不知道。还有，必须指定我来负责，我又不傻。哥哥你真的没必要这样帮我。”
说话间便低下了头，马克杯上的手指有些微微的颤抖。自己的这个哥哥，总是这样默默地呵护着自己，哪怕已经分开了这么久。
“真没骗你。每个部门的工作都是独立的，他们的决定我基本不干涉。而且，我们本来就要找合作的设计公司，这个钱无论如何都是要出的，给别人，还不如给你们。况且最初的标准化方案也是你们出的，以后也由你来负责，沟通成本少了很多，至少不用担心扯皮的事情。所以，总得来说，我们还赚了。”
也许周佳雨并不信，但是管她呢。
“总之，谢谢哥哥。”
这声感谢，发自肺腑。合作的事已经是既成事实，无法改变。虽说有些不同的声音，但是周佳雨很清楚这对她而言确实是一件非常好的事情。无论是职业高度还是收入水平，都有了一次质的飞跃。事实上对于这个阶段的周佳雨而言，加薪就好像是及时雨，能很好地解决她当下所面临的一些困难。
周梓沐摆了摆手，显然是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而周佳雨哪能不明白他的意思，也就顺从地转移了话题。
凌晨三点，周佳雨躺在了被窝里，思绪万千。
她曾在这个房间里，睡了整整两年多。
新换的床单、被套、枕套，甚至于穿着的那一身球衣，透着淡淡的薰衣草味。她喜欢这个味道，很多年了，一直没变。
2021年的第一个凌晨，她回到了曾经的家，如同过去那样，他们聊了很多很多，只是都刻意地规避了回忆这个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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