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书阁 > 仙侠小说 > 最后一个王爷 > 第42章 宰白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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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人一一离去,偌大的烟霞别院只剩慕容轻侯与鹅黄二人。吴必非升任礼部侍郎,来喝过几次酒,熏熏然醉说京都旧事,每次最后都是抬着送回去的。

大殷立国百余年,先皇隆庆皇帝萧继禹雄才大略,文治武功一时无二,开疆辟土金瓯一统,内修德政以化万民。这还不算,萧继禹更是一名武学奇才,据说武功之高离大宗师仅一步之遥,可惜天不假年,不到四十便暴病而亡,给坊间留下无尽的猜想。

萧继禹生前未立太子,长子萧渐离为嫔妃所生,次子萧渐隐为皇后嫡出。究竟是立长还是立嫡,当时朝中文武开展了激烈交锋,凭着柳默然的支持,最终萧渐隐坐稳了皇位,封柳念笙为后。

萧、柳的较劲慕容轻侯不感兴趣,他疑惑的是萧继禹为何离奇死亡。魏无牙说慕容飞龙死后,萧继禹便不久驾崩,其中是否有所关联?还有,豫王争位失败,是否真的甘愿久居一人之下?

正千头万绪中,鹅黄来报三殿下门外候见。

慕容轻侯出迎道:“殿下千金之躯,怎来下官寒舍?”

萧承穆弯腰一礼,“父皇说,请先生教授小王,今日特来相请。”

慕容轻侯哑然失笑,自己比小殿下也就大个三四岁,居然成为师生名分。便道:“殿下莫急,下官有话讲在前面,依得再说不迟。其一,下官痴长几岁,不敢以师自居,非教学之时,不必先生称之;其二,下官不喜进宫,殿下要学,请自来别院。如何?”

“都依先生。还银之事,我告诉了娘。娘绣了一只荷包,说要谢谢先生。”

慕容轻侯接过,荷包小巧精致,一条小龙云中隐现,栩栩如生。

“多谢慧妃娘娘。明日过来吧,开篇我们讲《论语.子罕》。”

太子萧承稷最近憋屈得很,丫头死了,几个多事的御史逮住不放,父皇虽然严厉训斥,倒也没作其他处分。他失落的是户部的差使丢了,国库里成堆的银子,便宜了魏无牙那老家伙;而刑部尚书谈建中阳奉阴违,好事不作声,破事都拉上自己,现在又闹出个“宰白鸭”的大事儿来。

萧承稷心烦意乱,打马往三官街柳府而来。守门人见太子到来,一人殷勤搬来下马礅,一人飞也似地往里面报信。

柳默然正在书房写字。自从宰辅之位隐退,一直住在院中,十多年深居简出,似乎不问世事。儿子儿媳早逝,留下一女怀璧。其后虽无男儿传承香火,可自己两个女儿一后一妃,外孙更是大殷储君,尽皆贵不可言,也算能向祖宗交待。

萧承稷不待通报人回话,风风火火闯进来。“外公,孙儿给您请安。又写字呢。”

柳默然没有停笔,皱眉道:“太子应当稳重,须有太子的样。”

“外公教训的是。孙儿自当改正。”

“太子坐守东宫代陛下行权,日间怎来闲暇?还有,讲过多少次了,陛下多疑,不要老往柳府跑。”

萧承稷为难道:“不是孙儿不听,外面事儿闹大了。”

“户部的事不是过去了吗?收了就收了,将来还都是你的。”

“不是,是刑部宰白鸭的事发了。”见柳默然听着,继续道:“一个佃户代人受死,捅到陛下跟前了。”

“有这事!”柳默然手一抖,笔尖墨汁滴落纸面,可惜了一幅好字。

“背弃天理,有违人伦,大殷吏治竟至于此!”

萧承稷大气不敢出,低头道:“人犯是孙儿勾决的,谈建中他们将自己推得干干净净。”

“刑部掌刑狱,尚书绝脱不了干系;太子日理万机,失察在所难免,当然会少不了陛下一顿训斥。”

“可,可是......”

柳默然奇怪道:“太子这是,难道......”

萧承稷垂头答道:“孙儿失察事小,可收了门下的银子。”

“太子呀,大殷的天下都是你的,图这小钱为什么。买庄园,办堂会,不是储君所为啊。如果失去圣心,太子之位危矣!”

“所以请外公帮帮孙儿。”

面对眼前的外孙,柳默然爱恨交加,长叹一声道:“承稷,你娘死的早,外公不在朝,你得自己长大。如今二殿下虎视东宫,豫王犹存夺位之意,一步不慎,便是万丈深渊啊。”

“孙儿不争气,请外公教诲。”

柳默然苦思良久,突然醒悟道:“马上去见慕容轻侯,只有他或能扭转,保你太子之位。”

萧承稷急急出府,柳默然重新铺开一张纸,提笔写下“双木萧萧有时尽,一朝扶柳直上天。”看了几遍,揉成一团扔进废纸篓中。

萧承稷听从外公话,三次亲往烟霞别院求教。鹅黄以公子给三殿下讲课没时间为由,坚决闭门不纳。好说歹说,鹅黄冰冷传出三个字:找陛下。

萧承稷居然会意,马上进宫面见父皇,将宰白鸭事件详情细细禀告,痛心疾首深刻检讨自己的失察之过,随后请求陛下对刑部历年勾决人犯回头甄别,以补过错。当然,收银子与“三顾沐庐”的情节是必须隐去的。

萧渐隐果然息怒,反赞太子识大体,有担当,金口一开,着慕容轻侯协助太子清理刑狱。

对于这个扶不起的太子,慕容轻侯打心眼里不愿与他搅和到一起,后来想起慕容飞龙,若是当时有人为他做主,或许不会冤死数年不得昭雪。草民百姓也是人,也渴望有人替他们说话,所以出于一时义愤给太子出了主意。

不久接到圣命,与太子进驻刑部。

谈建中倚老卖老,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官话套话一皮箩。慕容轻侯看了几个日夜的案卷,心中大致有数。

“谈大人,每年秋决的人犯不少,几十年的案卷不可能看得完。怎么办,您得想个法子。”

“沐大人,下面的案子报上来,刑部核查一遍,最后都是陛下与太子勾决,是多是少它不由人呀。”

慕容轻侯没指望老家伙会说点有用的,问他就是走走过场,于是道:“下官以为,谈大人与刑部同仁公正廉明,冤狱必定少之又少,宰白鸭嘛不过是偶然事件。”

“那是,谈大人你说呢。”

“当然,只此一件陛下是不信的,下官想,为尽快给陛下一个满意的结果,不妨从中抽查二十卷,之外的一律不查。太子以下如何?”

萧承稷自然乐意,忙道:“就这么定了。沐大人,都是些陈年旧案,还是就是论事查查得了,尽量不要扩大化。”

谈建中老眼一睁,道:“太子的意思,是怕牵连到臣?臣在刑部二十年,从没收过一钱黑心银子,不像有些人心中有鬼。”

萧承稷脸色一变,却不敢发作。“谈大人想多了,查到谁就是谁。”

慕容轻侯道:“虽然如此,朱虎名的案子陛下已经知道,必须彻查到底。下官亲自来。”

“无所谓,您是钦差,说什么就是什么。老夫的刑部交给你了。”

朱虎名的案子慕容轻侯看了几遍,看一遍骂一次娘。

朱虎名是嵊州地主刘阿彩的佃户,因水灾田地无收交不起租子,被逼腾出房子作抵。老爹上吊身亡,朱虎名在反抗中失手杀死一名家丁逃亡外乡。为了接出妹妹朱碧儿,冒险回乡被抓个正着。不久刘阿彩奸杀佃户老婆,被锁拿入狱判了秋后问斩。

刘家人银子开路打通关节,以妹妹的自由要挟朱虎名顶替死罪,一层一层报入刑部。刑部司官不敢声张,否则州府县得罪一片,于是收了银子将错就错。萧承稷不知其中厉害,收了白银万两朱笔一勾了事。

很明显,宰白鸭的背后有只无形的手在操控。刘家出钱,通过某人拉拢太子门人送银子给主子,而这个某人现在又必定找不到,所以太子就算有一千张口也难证清白。

经过一番调查取证,尘埃落定,三人商议如何向皇帝交差。

“太子,谈大人,抽检的案卷中,有五起牵涉宰白鸭。案卷在此,可以看看。”

谈建中早已知晓,其中四起与太子没有银子关系,眼看火马上要烧到自己身上,不由心中发虚。

“沐大人,老夫真没想到下面的人竟如此无法无天,简直丧心病狂!不论牵涉到谁,老夫一定严办不可。可太子兼管刑部,关乎朝廷体面,请大人多多斟酌。”

萧承稷担心事态扩大,只想尽快息事宁人,也附声道:“谈大人所言有理,要是传出去,有伤陛下识人之明。”

“想到一起事就好办。谈大人,辛苦你选取两宗出来。”

谈建中拿着四份卷宗,左右比较难以取舍,索性闭眼打乱随便抽出两份,也不管牵涉张三还是李四,谁中奖就谁了。

慕容轻侯将其与朱虎名案一并呈报皇帝。萧渐隐闭目静静听着,罕见地没有打断。

“陛下,就这些,恭请圣裁。”

“就这些?”萧渐隐睁开眼睛,盯着眼前的年轻人。“别告诉朕你也信。”

“不瞎不聋,不作阿家翁。不管陛下信不信,臣反正信了。”

“你这是劝朕?朕要是不信你的信了呢,嗯?”

“陛下圣虑深远,会信臣的。若真要将刑部的盖子掀开,恐怕大殷遍地将血流成河。痛快是痛快了,可天下人怎么看待陛下?”

“朕不管!”萧渐隐突然激动起来,“朕做了十几年窝囊皇帝,就不兴痛快一回!鬼鬼祟祟不敢见人,有什么阴谋诡计,尽管冲着朕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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