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站在乾清宫门口不停地张望着,俊脸上摆着显而易见的担忧之色。好几次走下了台阶,可是似乎又在顾忌什么,又一步三回头的走回去。
见状,江楚对身边的两人吩咐了一声道:“闻溪,胡桃,你们在这儿候着,我去去就来。”
“是,小姐。”
江楚点了点头,有些局促地理了理袖子,又暗暗吸了一口气,这才坚定地迈出步子,朝江逸的方向走去。
这是江楚重生之后第一次见江逸,此时的她无论是为人还是心境,都有着天翻地覆的变化,故而还是有些紧张。
况且,前世的江逸同她的双亲,正是死在了江楚十九岁的一场叛乱之中,直到三年之后,在太子府的那个地牢之中,江楚才从江芷宁的口中知道了真相。
往事不堪回首,江楚是断然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再发生一遍。
江楚美眸之中闪过一丝坚定之色,便再次把目光投向了江逸的方向。
江逸显然是看到了走过来的江楚,只见他急匆匆地跑了下来,稍微一不留神,还打了个趔趄,差点摔了一跤。
看到这样的江逸,江楚忽的有些委屈和心酸,更多的是心疼,眼泪就这样要掉下来了。
那是她的哥哥呀!
那个从小到大,有好吃的总是让她吃第一口、干坏事儿了总是先挡在前面、无论自己做什么都不放心的哥哥呀!
那么好的哥哥,自己前世却把他给弄丢了。
想到这里,江楚吸了吸鼻子,就把眼泪强压了回去。
江逸一边跑过来一边喊着江楚的小名:“团子!”
等近了,江逸气息有些凌乱地一抓住了江楚的肩膀,上上下下的把面前的大姑娘打量了一番后,这才有些疑惑的问了起来。
“团子,你没事?”
听到江逸这样唤她的小名,江楚微眯了眯双眼,轻笑道:“哥,我这不是好好的吗?能有什么事儿?”
江逸松了一口气,这才把江楚放开,道:“真的是给你两个姐姐弄糊涂了。”
“姐姐?”
“是啊,你二姐说你和你大姐身体抱恙,不会来……”
“结果,你大姐来了,她又和我说,你稍后就来,说什么你因为脸可能也不会来……”
江逸叹了一口气,苦着脸接着说道:“你瞧瞧,这些话,我怎么会不担心你……还好你没事,我就放心了。”
江楚心中一股暖流涌过,不说感动是假的,刚才憋回去的眼泪又忍不住要往下流。
有家人关心的感觉真好。
江逸看着面前的江楚红了眼眶,一汪泪就在眼睛里打转,顿时慌了神:“团子,怎么了?是哥哥吓到你了吗?怎么哭了?”
江楚看着江逸手忙脚乱的卷起袖子笨拙地给她擦拭眼泪,心中那股孺慕之情再也压抑不住了。
她猛的投入江逸的怀抱,就像个小女孩儿一样窝在江逸的怀里,轻轻的抽噎了起来:“哥……”
江逸有些无奈,他轻轻地拍着江楚的背,柔声安抚道:“哥哥在……团子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哭了……”
“没……没事儿……就是……就是想哥哥了……”
小女孩儿的抽抽搭搭的声音自怀里传出,那依赖的样子,直把江逸这个哥哥的心都给心疼的软了。
自从三年前,父母去了边关,自己又紧接着进了宫,很少有时间回江府,自家小团子就是一个人。
随着他家小团子的长大,对他这个哥哥也是渐渐有些疏远了,哪曾像今日这般,会抱他,会像小时候一样,委屈的在他怀里哭?
想到这里,江逸心中就是浓浓的自责和对江楚的心疼。
“是哥哥不好,哥哥应该多陪陪你的,”江逸叹了一口气,语气中带着几分试探的说道,“过几日哥哥便出来陪你,可好?”
江楚一阵心酸。
江楚抬起头,看着江逸,认认真真的说道:“好。”
听到江楚应下,江逸的脸上也是染上了一份喜色。
似乎才注意到自己还窝在自家哥哥的怀里,还把鼻涕眼泪全抹在了江逸的衣襟上,江楚急忙退开一步,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梁。
“哥……”
江逸倒是完全没有在意,反而再次卷起衣袖,细细帮江楚把一张小花脸擦拭干净。
“好了,又是那个漂漂亮亮的团子……”江逸笑着拍了拍自家妹妹的脸蛋儿,说着,便拉着江楚准备进殿,“嗯!走吧,进去吧。”
可江楚并没有进去参加宴会的打算,前世这种场面,她见过太多,无非又是一些权势攀比、勾心斗角,早已令她厌倦了。
如今江楚向往的,更多的是平凡和自由。
江楚暗暗叹了口气,扯了扯江逸的手,道:“等一下,哥……我不想参加宫宴。”
“不想?”
听到江楚这么一说,江逸便停下身来,转身看向了自家妹妹,似乎有些不解。
见江楚神色淡淡的,一副兴趣缺缺的样子,江逸也并未多说什么,且秉着天大地大妹妹最大的原则,江逸立马便道:
“不想就不想,反正这宫宴无趣的很。那,哥哥陪你在这皇宫转转?”
江楚摇了摇头,道:“不用了,哥,我就是来走个过场,一会儿就回府……况且,皇宫也不是乱走的地方。”
看着面前懂事的妹妹,江逸心里有些欣慰,不由得抬起手,揉了揉江楚的小脑袋。
“好,回去要小心。”
江楚乖巧的点了点头。
江逸又细细的叮嘱了几句,这才和江楚道别。
待看到自家妹妹身影逐渐隐没直至不见,江逸这才有些不舍地转身进殿。
江楚离去的同时,君莫歌也恰巧到了乾清宫。
但不巧的是,江楚前脚刚走,君莫歌后脚便到了,两人就此生生错过。
刚进殿,君莫歌便不觉皱了皱眉头。
宴席之上,人影绰绰,觥筹交错,琵琶声婉转悠扬不绝于耳。大殿中央,舞女曼妙的身姿在金碧辉煌大殿的掩映之下,少了几分轻灵,多了几分奢华之气。桌案上,摆着平素难以见到的奇珍佳肴,让人食指大动,金色的酒樽中,更是百年难得一见的佳酿,让人闻之欲醉。
高台之上,皇帝一身明黄色的龙袍显得格外扎眼。此时的皇帝君睿渊正值壮年,剑星眉目,没有丝毫苍老之态。只见他时不时的举杯示意台下的众人,脸上带着不怒自威的笑。
一众妃嫔与官员分坐在高台的两侧,见皇帝举杯,也忙不达迭的起身举杯,以示祝贺。几番好话下来,不少人脸上都带上了几分讨好的笑。
君莫歌进来的时候并没有叫通传公公通报,他带着楚淮来到自己的席位坐下,目光却不经意的在大殿中搜寻那抹倩影。
不在!
本就对宴会不感兴趣的君莫歌顿时更觉索然无味。
他拿起面前的酒樽,示意身边的楚淮斟了酒后,一边缓缓品着,一边轻轻晃动手中的酒樽,另一只手的手指在桌案上时不时的敲击几下,颇有几分玩世不恭的味道。
微微抿了几口之后,君莫歌便放下手中的酒樽,起身朝嫔妃的席间不紧不慢地走去。
宴会上,看似还是那歌舞升平的样子,但却有不少人将目光暗暗的投向了君莫歌这边,带着几分探究和审视的意味。
君莫歌停在了钱贵妃的面前。
“娘娘,莫歌身体不适,先行告退。”君莫歌脸不红气不喘道。
一旁的楚淮简直要败给自家王爷了。
我的殿下呀!
你这讲话沉稳有力,步态稳健无比,哪里是身体不适的样子啊?这么一本正经的对着贵妃娘胡说八道,真的好吗?
钱玺,也就是钱贵妃,君莫歌的养母,此时听到面前少年的这番话,也不由得有几分无奈之意。
莫歌这孩子,从小到大还真是没变过,就连这个理由也是从未更改过一下。
钱贵妃显然早已习惯了君莫歌的这套说辞,道:“去吧,待会儿本宫帮你同你父皇说便是。”
“那莫歌就此谢过娘娘。”
钱贵妃点了点头,似是又想到了什么,抬眸看向了君莫歌,眼底染上了一分笑意,道:“你在北笙出宫玩玩吧,那丫头前些日子闯祸被她父皇禁足,这会儿怕是要憋坏了。”
“好。”
“嗯,去吧,路上要当心。”
见君莫歌应下,钱贵妃又嘱咐了一句。
高台上,皇帝正在和一旁的皇后说着什么,可皇帝的注意力还是时不时的往钱贵妃这边放,准确来说是往君莫歌的身上放。
只见君莫歌至离去也未和他这个父皇打一声招呼,皇帝暗暗叹了一口气,心里很不是滋味。
君睿渊英明一世,甚至带来了西秦难得一见的盛世。国运昌盛,百姓安居乐业,边关稳定,能做到这一切的他自然也是深受千千万万老百姓的爱戴。
可这一辈子,君睿渊却亏欠了君莫歌的母亲苏汐绾,也亏欠了君莫歌和君北笙。
如果不是当初他执意……那个如秋水般温婉的江南女子也不会因为难产而香消玉殒。
说到底,是他这个父皇亏欠了他们兄妹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