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半个钟,费主任又肉颤颤地出现了。
走出他的私人办公室,摇晃着小山一般的身躯,肉颤颤地移动着,在众人的注意中移动着,不紧不慢地移动着……终于移动到苏龙杰的办公桌前,“嗯哼”一声咳嗽,把一叠文件甩在苏龙杰面前。
“苏先生,我很好奇,你这次又会给我什么样的解释呢?”
被所有人注视的感觉可真是火烫,苏龙杰硬着头皮,瞄了瞄眼皮子下的文件。
昨天“提前完成的工作”,有几个数目被红笔圈了出来。
红色笔迹又粗又大,相当触目惊心。
这还是第一页,本该是最漂亮的一页,已经是这个样子。
其他的内页,想来不会好到哪里去。
其中一个红圈旁边,还有费主任的亲手朱批。
就像是学校里的老师,在试卷批改中上发现了实在不像话的错误,所有气愤都留在了上面。
“无可原谅的错误”,七个蝇头小字。
旁边还加上纠正过后的数字,真是“啪啪”打脸,有够讽刺。
苏龙杰心中暗想:这么肥大的人,居然能写出这么细小的字体……字形如人品,可见这个费主任是如何的小肚鸡肠。
古语有云,人非圣贤,孰能无过!
自己最近是出错多了点,做上司的大可以私底下教育教育,做下属的自然也就会虚心接受。
现在这样,当着同部门十几名同事的面指出错误,分明就是想让自己难堪。
苏龙杰真想找一堆粗言秽语怼回去,早就看不惯这脑满肠肥的肉山了。
可财务公司那笔债……加上拖欠了三个月的房租……苏龙杰只好忍气吞声,毕恭毕敬地站起来,低声说道:“实在抱歉,最近家里麻烦事多,忙上忙下,睡眠又不足……可能是太粗心了点,我全都重新做过吧。做完后一定多检查几遍,保证不会再有错的了。”
费主任扶了扶眼镜,两眼圆瞪(虽然再怎么瞪也还是像小豆丁),好像要重新认识苏龙杰一样,冷冷地盯了一会。
接着他笑了,面团般的肥肉拥挤在一起,活像个四喜丸子,还是个意外爆浆的。
“苏先生,这里可不是学校,你也不是不懂事的学生,不是所有错误都有机会重新改过的。如果不是我在这把关,你做的这些自以为没有问题的材料,可就直接到客户手上了。到时候,又有谁能来帮你改正错误?给公司造成的损失,又由谁来承担?你那点薪水承担得起那些损失吗?”
又扶了扶眼镜,那对小豆丁更亮了,冷冰冰、贼溜溜的。
“不过现在嘛,错不错的也没什么所谓了。你最近在工作上所表现出来的令人叹为观止的能力,公司高层认真研究过,认为不再适合继续为百鸟企业服务,完全可以另谋高就。也就是说,你被解雇了,即刻生效!”
周围同事一片死寂,半个钟头前还在讨论费主任和苏龙杰的“亲密关系”……这也才过去半个钟头,就已经成了一死一活的残忍局面。
被当场辞职当然残忍,在任何一家公司都极其少见。
费主任此刻像极了个生死判官,在判词最后还添上了硬邦邦的官方程序。
“如果你对这个决定有什么疑义,可以自行向工会提出申述。”
苏龙杰听懂了,这不是一场玩笑,顿时面若死灰。
他自认在就业市场上绝对不是到处碰壁的阶层,“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但现在这种情况,“无业无收入”就是在给他的现状火上浇油。
费主任可不理苏龙杰的脑子里有什么烦恼,带着那一身赘肉,艰难地转过身去,想要返回他的个人办公室。
才走出三四步,好像才想起来似的,又转过头来,微笑道:“哦对了,一个星期前,工会刚刚把你除了名,因为你已经两个月没有缴交会费了。我就是好心提醒一句,省得苏先生浪费时间白跑一趟。”
其他同事都别过头去,假装在专心做事,不想在这个时候添加任何尴尬。
苏龙杰心中怒火涌起,大声吼道:“站住!”
费主任不慌不忙,往后退了几步,两手交叉护在胸前,一副早知你会如此的神气样,说道:“苏先生还请自重啊,你这样的好身板,要是被警卫弄出个伤筋动骨来,可就不划算了。有好身体还是留着另谋高就吧,不要做无谓的事。”
话音刚落,大门外的脚步声紧密响起。
四名人高马大的警卫拥了进来,个个杀气腾腾。
很显然,他们已经提前收到了通知。
费主任看上去还真像是恶犬傍身的无良地主,见到四名警卫后更加得意,哈哈一笑道:“给这位苏先生来一场没有饮料食物和来宾的告别会吧,另外再给他点时间到会计部一趟。我们百鸟企业一向很重视善后工作,定会照法律规定给足补偿。”
苏龙杰的理智摇摇欲坠,终于破口大骂道:“不要看扁我,总有一天我会回来的!但身份不是你的下属,而是你的老板!你也好好好保重身体吧,到那时候才有力气帮我擦鞋!”
歇斯底里下的壮志豪言,更像是不自量力的胡言乱语。
同事们的目光满是对苏龙杰的敬佩,因为那些话听着真是好过瘾。
被上司压迫的下属们,有哪个心里没点狠话的,就是差个胆而已。
同时又非常同情,援手是没有办法伸的,旁观还得小心翼翼。
生怕自己也被这费主任盯上,被当成同党,那以后都别想有好果子吃。
四名警卫就像四堵墙一般,将“犯人”团团围住,其中一人面无表情地催促道:“苏先生,请收拾属于你的个人物件,尽快离开这,不要影响其他人的工作。”
费主任没有搭腔,远远地躲在“人墙”后头,扔出一阵冷笑。
苏龙杰热血冲头,狠话说尽,真想彻底潇洒一回,连会计部的大信封也不要。
可是在这最需要钱财的关键时刻,还能有多潇洒呢?
他撇了撇嘴,心想遣散费归遣散费,那是自己应得的。
如果不拿,说不准还会被那脑满肠肥的地主恶霸给贪污了去。
“我没什么好收拾的,全都丢到垃圾桶去吧!”
苏龙杰正了正衣领,穿过“警卫墙”,如赶赴刑场的义士那般,昂然往会计部的办公室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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