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龙杰一醉醒来后，头脑还是昏昏沉沉。
匆忙洗漱过，早饭已经是来不及。
火急火燎地赶到公司，其他同事都已经在工作位上。
装作若无其事，穿过众人的注目。
才刚在办公桌前坐下，就有好事的同事围了上来。
“嘿，龙杰！这么憔悴，昨晚奋战到天亮？看你一个晚上没睡过觉似的，为了前程这么卖命吗？”
这男同事名叫张中亮，是办公室出了名的段子手。
同事之间不论事情大小，都很难逃过他那张感情丰富的嘴。
苏龙杰一脸懵，瞪着眼睛不明所以。
他现在只关心费主任的办公室有没有动静，根本没在意张中亮的阴阳怪气有什么含义。
上班迟到这种事，其他同事看见无非也就“嘿嘿”一声了事。
除了从来不迟到早退的小李，大家都半斤八两，互相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完事了。
苏龙杰迅速地往费主任办公室的玻璃墙偷瞄一眼，虽然谈不上多清晰，但也足够看出个大概一一幸好那脑满肠肥的费主任也还没到，少了一顿杀气腾腾的冷眼，这两天还是要争取个良好表现，不出意外……很快自己那素未蒙面的“某某亲戚”又该倒下了，自己还得辛苦前往探望。
“别看啦！昨晚应酬公司高管，费主任能少喝吗？你肯定也是座上宾吧，还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张中亮凑过鼻子来猛吸了两口，又被呛得缩了回去。
哇噻……你这一身烟酒气真是相当浓烈啊！跟主任关系好也用不着这样炫耀吧，生怕我们这些草民不知道你跟主任的亲密关系？频繁出入主任办公室，借着各种事由离开公司，是不是在外头为主任办事啊？不用装啦，草民的眼睛都是雪亮的。”
苏龙杰起床出门匆忙，全身上下都没来得及更换，反倒被误会是受到了主任的邀请，连频繁请假这种事也被牵扯在内。
这样也好，省得更多解释。
另外一名男同事的声音也凑了过来：“公司应酬哪里会到通宵达旦的地步，应该是上半夜喝酒，下半夜风流才对。你们看龙杰的样子，整个就是风流倜傥公子哥，还能像我们似的只能跟酒精胡混一个晚上？”
不知道谁没忍住，怪笑一声，引得整个办公室都都哄笑了起来。
大家都是成年人，大家都懂。
平时跟苏龙杰关系不错的女同事梅姐，打抱不平似的扔出话来：“你们这些家伙，少拿龙杰开涮。婚前我不知道，可结婚以后，看龙杰跟自己太太平时的恩爱劲头，我敢说，全公司的男人都跑去风流了，他也不可能会去风流。”
“哎哟，梅姐，你想到哪去了？我说的就是他太太折腾得他一个晚上没法睡觉啊！”
那名男同事还在继续调侃，臊得女同事们脸红叫骂。
苏龙杰没有搭腔，也不想说明，只是打着哈哈蒙混过去。
他可没闲功夫搭理这些闲事，满脑子都在想，“费主任不在”和“偷溜出去找钱”之间，应该如何划上等号。
“龙杰，你的电话。这么奇怪，怎么会打到主任线上来？”
这是秘书小李的声音，满是疑惑。
同事们的目光也都是好奇，齐刷刷地望过来。
张中亮还酸不溜丢地发出“啧啧”声，念叨道：“主任钦点过的红人就是不一样啊，现在接电话都可以用主任专线了。啧啧，比不上比不上！”
苏龙杰可不觉得这是什么荣誉，心中浮起不祥的预感。
快步走到小李的办公桌前，接起了电话。
“你好，我是苏龙杰。请问你是？”
“啊~苏先生，别来无恙啊，还记得我吗？”
对方故意拖长音调的“啊”字，听起来很是刺耳。
“啊~是马总啊！上次给您留的是我们主任的电话吗？抱歉抱歉，是我粗心了，有什么事您说！”
苏龙杰大概知道对方是谁了，强装镇定地信口胡说。
“哈！”对方似乎也很常见这种情况，也不说破，顺着话调侃道，“苏先生，你喜欢我是马总，那我就是马总。我这个马总找苏先生没别的事，就是想提醒一句，这一期的本金和利息该打过来了。”
苏龙杰嬉皮笑脸地朝秘书小李眨眨眼，小李像是什么都没看到，又像是什么都看到了，低下头去忙起了自己的事，他也就趁机扭头继续对付电话。
“老兄！马总老兄！今天只是该还钱而已，还算不上逾期吧？现在才几点，你们就把电话打到公司里来……”苏龙杰把声音压得低了又低，“而且还是我们主任的专用电话线，这不是给我找麻烦吗？”
阴冷的轻笑声从电话那头传了过来：“苏先生，大可放心，我们公司从业多年，道上的规矩很清楚。什么时间该催账，该怎么催账才能又快又好，我们都很有经验。现在就是想跟苏先生提个醒，我们今天如果收不到钱，首先就会打电话到苏先生的公司问候。问候问候你的同事，问候问候你的上司。这仅仅是第一步，希望苏先生能按时还款，不必让我们用到第二步。”
苏龙杰在心里暗骂，这些专业吸食人血的财务公司，收取超乎想象的高利也就算了，还变着法子来骚扰恐吓。
这样的“提醒”，无非是在挑明：他们知道自己在哪做事，随时也可以找上门来。
到那时候，可就不是在电话里动嘴皮子那么简单了。
“龙杰，主任来了，小心点。”
秘书小李好像也明白，苏龙杰的这个电话不该声张，特地悄声提醒了一句。
苏龙杰眼角往公司大门处扫去，一股凶光在朝他逼近，忙对电话那头含糊道：“行行行，那先感谢马总关心了。马总交代的事，我一定会跟进，保证不让马总失望。好，那再聊！”
仍是若无其事地挂断电话，苏龙杰转过身来，不忘面带微笑。
看见一身自带阴寒之气的费主任，热情地打了个招呼。
费主任貌似走得急了，口鼻都在吭哧吭哧大喘气。
辛苦地移动着他赘肉堆积如山的身体，肉颤颤而至，又肉颤颤地从苏龙杰身边走过。
苏龙杰拔腿回到了自己的工作位，心里暗呼一声侥幸。
幸好还没来得及偷溜出去，那个麻烦的电话也没有被正面撞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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