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时，天色已晚。
墨蓝的夜空之上点缀着寥落星辰。
宫门也早早下了锁。
但，原本应该空无一人的城门广场上，今天却是非常奇怪的站满了人。
这些人，也不是其他人。
却是满朝文武。
突如其来的阵仗直接让守门的将士吓了一大跳。
文臣以韩国公李善长为首，身后站着六部的尚书侍郎。
武将以魏国公徐达为首，身后站着五军都督府都督以及那些身有爵位却无实职的功臣后人。
甚至是一些早已经居于幕后，不管朝政的老臣，今天也到了现场。
文武不和，一见面就掐，今天却是出奇的和睦。
细细看去，向来注重仪表的文武群臣，今天却是个个衣衫不整，头发凌乱，脸上都是焦虑。
两年前卸下都御史官职的李善长，此时已经六十八岁。
这个早就不露喜怒的老人，此刻的脸上却是杂糅了愤怒与焦虑。
在看到文官已经全部到齐之后，李善长从队列当中走了出来。
武将这边，魏国公徐达也是站了出来。
两人互看一眼，这对配合了几十年的老搭档，只一个眼神，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徐达微微点头，扭身走到午门之前，抬起头，深吸一口气。
只听他朗声道：“快去通传，我等有要事求见皇孙殿下。”
“耽误了事情，唯你们是问。”
守门的将士在看到文武聚集到门口的时候，早就派人去通传驸马都尉李祺了。
现如今魏国公徐达更是开口求见，自然是不敢怠慢。
虽不能打开宫门，却也在里侧回应道：“回魏国公的话，小的已经派人去通传了。”
“还望各位大人稍安勿躁。”
..
说回沈清南这边。
朱允炆带着沈清南和蒋瓛二人入了寝殿。
刚入寝殿，就是一股极为刺鼻的中药味扑面而来。
沈清南下意识地嗅了嗅鼻子。
未来到这个世界之前，由于家中老人的原因，沈清南对中药也算有些了解。
初闻之下，沈清南依稀可以辨认出其中的几位药材。
“这边！”朱允炆的声音依旧清冷，同时挥手示意太医和宫女不必行礼。
沈清南快步上前，视线绕过朱允炆，看到了不远处的三张大床。
几人聚集在离床不远处的桌案边，像是太医，似乎是在讨论些什么。
由于声音比较小，沈清南也听不真切他们在说什么。
再看床榻边上，宫女们在不住地替床上的三人擦拭着额头和嘴唇两侧。
得到朱允炆的示意之后，沈清南微微弓着腰，小步快速地走到了床榻之前。
床榻上躺着的是一位老者，脸颊瘦削，须发灰白，脸色苍白，嘴唇青紫。
眉头紧皱，双眼紧闭，冷汗涔涔。
沈清南转身弯腰，向朱允炆请示道：“还望殿下允许草民替皇爷把脉。”
朱允炆从朱元璋的身上移开了目光，“准！”
得到了准许，床榻边的宫女，其中一人站起身，空出一个身位。
沈清南上前，小心翼翼地从被褥下捧出了朱元璋的胳膊。
在握到那双手的时候，沈清南微微一怔。
这双手，手掌上满是老茧，手背上还留有早年征战的伤疤。
心中不免有些感叹。
开局一个碗，单枪匹马取得这天下，是何等的艰难。
虽不能感同身受，却也与有荣焉。
沈清南也知晓现在不是感慨的时候，当即凝神静气，将朱元璋胳膊放平，自己则是伸出两指，轻轻地搭在脉搏之上。
脉搏很轻，偶有不济。
沈清南突地站起身，向前探出身子，侧过头将耳朵贴在了朱元璋的胸口，听着心跳。
“大胆，你做什么？”床榻边上不远处，一个一直盯着这边的高瘦老太监怒斥道。
朱允炆看到沈清南的动作，也是微微皱了一下眉毛。
但却是没有说话。
沈清南并没有理会老太监，只是伏着身子，仔细听心跳。
老太监见自己的怒斥并没有让沈清南收敛，心中怒气不由涨了几分，就要上前去拉开沈清南。
此等有辱圣体的举动，当诛。
但眼前人影一晃，锦衣卫指挥使蒋瓛挡住了去路。
“王公公，稍安勿躁。”
“还有殿下都没有说话，你就安静看着就好。”
老太监名为王景弘，一直侍奉在朱元璋左右。
王景弘看向朱允炆，只发现朱允炆并没有看向这边，只是静静地盯着沈清南。
他还想要说话，却看到蒋瓛警告的眼神，碍于朱允炆在场，只得压下怒气，只是心头对蒋瓛已经起了心思。
待皇爷醒来，我定要参你一本。
还有你，一个区区的贱民。
沈清南听了好一会儿，才站起身子。
然后也不说话，径直走到另外一张床边。
这张床上躺着的是当朝太子朱标。
这位史书上英年早逝的太子生的一张俊朗的脸庞。
不过因为中毒的缘故，面容有些扭曲，嘴角还时不时地流出涎水。
沈清南同样先是摸了摸脉搏，而后又听了听心跳。
对于朱雄英，沈清南则是同样如此。
全部检查完成之后，沈清南的面色有些凝重。
三人的症状一致，脉搏细慢不齐，心悸，流涎，昏睡，四肢麻木。
“殿下，可否去往御膳房一观？”沈清南问道。
蒋瓛闻言，眼睛一亮，暗道带他来果然没错。
朱允炆盯着沈清南，沈清南的眼神并不躲闪。
“好！”
御膳房的设施也很简陋，但却很干净。
沈清南没有去看灶台，也没有去理会桌子上的蔬菜，而是径直走向角落。
那里是倾倒厨房垃圾的地方。
因为长期打扫的缘故，虽然是垃圾，但并不肮脏，也没有难闻的气味。
沈清南蹲下身子，从旁边抽出火钳，在其中搅和了几下，而后从其中夹出了一个根茎。
果然和自己猜测的一样，三人是夹竹桃中毒。
沈清南夹着根茎，站起了身子，“找到了，是这个。”
朱允炆看着这普通的再也普通不了的根茎，疑惑道：“这是什么？”
“夹竹桃的根茎。”
“夹竹桃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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