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凌墨和王多多猫在第七小组那个堆满杂物的办公室角落，开始了所谓的“战前部署”。地府也没个准点，凌墨熬了不知多久，翻了不少清河县的陈年档案，脑子里总算对那片老城区有了个模糊的轮廓。王多多则一脸神秘，背来个鼓鼓囊囊的布包，刚一放下，就散发出一股混合着香烛、霉味和说不清道不明的古怪气味。
“兄弟，快看！哥的好东西都在这儿了！”王多多献宝似的解开包裹，里面零零碎碎，活像个走街串巷的货郎担子。
“瞧这强效安魂香，一根下去，保管老鬼们睡得跟……跟咱地府深处的石头似的！还有这‘忆往昔’线香，点上了，那些老家伙保准想起前尘往事，话匣子收都收不住！再看这个，‘显形粉’，悄悄撒一点，能让魂魄暂时现形，方便咱们沟通……当然喽，万一被哪个阳气弱的活人瞅见，吓出个好歹可就不关咱的事了，得小心用！还有这个……”
凌墨瞅着那一堆看起来就歪门邪道、连个正经包装都没有的玩意儿，眼皮直跳：“王哥……你确定这些东西……靠谱？可别又像上回你捣鼓的那个什么‘信号增强器’……”
“把心放回肚子里！”王多多把胸脯拍得砰砰响，“这些可都是……都是经过民间智慧检验的！虽然可能有点小小的、无伤大雅的瑕疵，但效果绝对拔群！总比咱俩赤手空拳，上去跟一群死了几十上百年的老鬼讲道理强吧？”
凌墨转念一想，对付这种滞留多年的老油条，地府教科书上那套标准流程估计真不好使，有时候还真得以毒攻毒，用点偏方。
两人准备停当，便通过通道来到了阳间——清河县老城区。
虽是午后，日头却显得有些乏力，光线懒洋洋地透过薄云，照在这片老街巷里，非但没增添暖意，反而衬得那些斑驳的木质阁楼、坑洼的青石板路更加陈旧。空气里浮动着潮湿的霉味和一种时光凝固般的沉寂。几个老人坐在自家门槛上打盹，眼神空茫，更显得这里暮气沉沉。
根据凌墨查到的蛛丝马迹和APP的粗略扫描，那些滞留灵多半盘踞在街区中心一座废弃的老戏台和旁边那座阴森森的祠堂周围。
他俩鬼鬼祟祟地摸到戏台附近，缩在一堵半塌的土墙后头探头观望。好家伙，戏台上下、祠堂内外，影影绰绰地飘着十几个半透明的老魂，有穿长衫马褂的，有穿旧式中山装的，个个脸上不是茫然就是执拗，带着股化不开的怨气或愁绪，彼此也不搭理，就那么无声无息地晃荡着。
“瞅见没？少说十二个！”王多多压着嗓子，气音都快喷到凌墨脸上了，“硬来肯定抓瞎，一炸窝四处乱窜，够咱俩喝一壶的，搞不好还得背处分。”
“嗯，先试试你那‘忆往昔’？”凌墨提议。
“瞧我的！”王多多摸出一根颜色跟烂木头似的线香，手指一捻，用魂力点着。一股子难以形容的味道飘了出来，像是陈年老书、灰尘、还有点劣质檀香混在了一块儿。
王多多小心翼翼地把香插在墙缝里，让那缕青烟慢悠悠地朝戏台那边飘。
起初，没啥动静。老魂们依旧各晃各的。
过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一个穿着褪色长衫、像个老学究的魂魄抽了抽鼻子，茫然地朝这边望了望，竟然晃晃悠悠地飘了过来！他围着线香转了两圈，脸上露出追忆往昔的神情，喃喃道：“此味……颇似当年书院中翰墨之香……”
凌墨心里一喜，有门儿！
可这高兴劲儿还没过两秒，又一个穿着粗布褂子、老农模样的魂魄也被勾了过来，他使劲闻了闻，眉头皱成了疙瘩：“不对味儿！这分明是俺家那老木头柜子里的霉气！”
紧接着，第三个、第四个……好几个老魂都被这味儿吸引过来，可他们闻出来的味道五花八门，有的说是旧药铺的味儿，有的说是点心铺的香气，还有个说像他家老猫身上的味儿……
好嘛，这“忆往昔”没统一思想，反倒让这群老家伙因为“这到底是啥味儿”争辩了起来！虽然没动手，但场面也变得乱哄哄的。
“王哥！你这香是不是串了八百种味儿了？”凌墨简直哭笑不得。
“这个……可能……可能存放年头久了点，香味沉淀得比较……丰富……”王多多尴尬地直挠后脑勺。
眼看围过来的老魂越来越多，争论声也越来越大，凌墨赶紧说：“得了得了，快把香弄灭！换安魂香试试！”
王多多手忙脚乱地去掐香头，结果一个没拿稳，整根香掉在地上，骨碌碌滚到了那群老魂的脚边。
这下可好，像是往热油锅里滴了凉水，香味骤然浓烈，老魂们的争论瞬间升级，注意力全被脚底下那冒烟的东西吸引了。
“真是个祖宗啊！”凌墨心里哀叹，赶紧拽着王多多的胳膊往后撤，生怕被这群突然激动起来的老魂给包了饺子。
第一次试探，不仅失败，还差点引发群体事件。
两人缩到更远的一个墙角，大眼瞪小眼。
“出师不利，出师不利……”王多多讪讪地嘟囔。
凌墨叹了口气：“看来你那堆宝贝不太靠得住。还是得用笨办法，一个一个来，摸清他们各自的执念再说。”
“一个一个来？那得磨蹭到考核结束！”王多多直摇头，“考核是有时限的！”
“那你说咋办？”
王多多小眼睛滴溜溜一转，又来了主意：“硬的不行，软的失灵……咱来个不上不下的！你看我的！”
他又从那个百宝袋似的包裹里掏出一个……用黄纸糊的喇叭筒，上面还用朱砂画着歪歪扭扭的符咒。
“这又是什么新鲜玩意儿？”
“简易‘扩声筒’！”王多多一脸得意，“能把咱的声音放大，还带点儿安抚魂魄的效果！咱来个集体喊话，先稳定军心！”
凌墨将信将疑，总觉得这纸喇叭看起来比王多多还不靠谱。
王多多把纸喇叭凑到嘴边，深吸一口阴气，运足了劲喊道：“各位老街坊！各位老前辈！稍安勿躁！我们是地府派来的勾魂……哎不对不对，是引导员！大家不要紧张，排好队，保持秩序，一个一个来，都有机会去地府重新报到啊！”
声音经过纸喇叭放大，果然洪亮了不少，还带着嗡嗡的回音，在这寂静的老街里格外刺耳。
效果那是立竿见影——所有老魂，连之前没搭理线香的，全都齐刷刷地扭过头，几十道空洞或不满的目光射向他们藏身的方向！
紧接着，这群老魂脸上统一露出了被噪音严重打扰的嫌恶表情。几个脾气尤其暴躁的，已经开始凝聚微弱的魂力，卷起地上的小石子、土块，噼里啪啦地朝着他们砸了过来！
“哪来的混账小子！”
“吵死人了！”
“滚远点！清净会儿！”
……
王多多吓得“嗷”一嗓子，扔了纸喇叭，和凌墨抱头鼠窜，再一次狼狈不堪地逃离了现场。
第二次尝试，不仅惨败，还差点演变成武力冲突。
两人躲进一条更偏僻、堆满垃圾的死胡同里，喘着粗气。凌墨看着王多多，眼神里充满了生无可恋。
“王哥……你那堆秘密武器……能不能有一个，哪怕就一个，是能正常发挥作用的？”
王多多也蔫了，耷拉着脑袋嘟囔：“没道理啊……上次老张他们用这招对付那片工地上的新魂，挺好使的啊……难道老鬼和新鬼的耳朵构造不一样？”
凌墨算是彻底明白了，指望王多多的“神助攻”，不如指望母猪能上树。这家伙就是个满肚子不靠谱点子的理论家，外加一个专收破烂道具的收藏家！
难道这次至关重要的期末考核，真就要毁在这个“猪队友”手里了？
他望着远处那些重新恢复游荡状态、却如同铜墙铁壁般难以靠近的老魂们，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这团队协作的开局，简直是地狱模式里的隐藏关卡，难到让人想直接弃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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