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赵乾明目张胆地抢了任务，又让苏冷用规章制度冻了个透心凉，凌墨感觉自己活像块被反复捶打的年糕，魂体倒是给锤炼得结实了点，可那点刚死没多久还残留的心气儿，都快被磨得没影了。他拖着仿佛灌了铅的“魂步”，有气无力地完成了今天最后一个任务——一位在公园下象棋，因为一步棋没走好，活活把自己气到脑溢血突发的大爷。过程倒没啥波折，大爷的魂魄一边絮絮叨叨地悔棋“哎呀不该跳马啊！臭！太臭了！”，一边还算通情达理，跟着他走了。
回到地府，提交任务，看着个人账户里那点阴德点又艰难地往上蹦了10个，总算晃晃悠悠突破了70大关（虽然一想到马上又要交能量补给费和交通费，心就开始滴血），凌墨这才稍微喘了口气。他琢磨着，倒霉到头是不是该转运了？明天总能好过点吧？
他就抱着这点微乎其微的希望，正准备飘回那个狭小的宿舍格子间进行宝贵的“魂体休眠”，那部比周扒皮还催命的地府手机又嗡嗡震起来了。
拿起来一看，不是任务通知，竟是一条来自【第七小组组长-马面】的加急消息：
【立刻！马上！来我办公室一趟！——马面】
后面还狠戳了三个血红的感叹号，那股子油腻又火急火燎的劲儿，简直要冲破屏幕糊他一脸。
凌墨心里当场“咯噔”一沉，第一个念头就是：准没好事！不是赵乾那孙子又抢先告了黑状，就是苏冷把我那点操作违规的破事给捅上去了！
他提心吊胆地再次挪到马面组长那间办公室门口，硬着头皮敲了门。
“进来！”马面的声音听着比上回还要暴躁。
凌墨缩着脖子飘进去，就见马面组长正对着面前的光屏喷着能量唾沫星子，油光满面的脸上堆满了不爽。光屏上赫然显示着一条投诉记录，看得他眼皮直跳。
“看看！又给我来事儿了！”马面一瞧见凌墨，粗短的手指就恨铁不成钢地猛戳光屏，“投诉！又是投诉！这个月的客户满意度指标还要不要了？小组的评优奖金你们还想不想要了？”
凌墨忐忑地伸长脖子，瞄了一眼光屏上的内容：
【投诉工号】：7348（实习员凌墨）
【投诉来源】：魂魄ID：QIAN_YS_8873（钱女士）
【投诉类型】：服务态度恶劣/虚假宣传
【投诉详情】：
“对该勾魂员的服务极度不满！其言行敷衍，充满欺骗性质！竟声称地府设有‘极乐净土瑜伽圣地’，诱导本人前往。经本人多方核实，地府根本无此类设施！此乃赤裸裸的虚假宣传，严重伤害了本魂魄对地府的美好向往与信任！要求严惩该员工，并给予相应精神补偿！”
【处理建议】：扣除当事勾魂员5阴德点作为处罚，并予以内部警告。
凌墨一看完，差点一口阴气没喘上来，当场表演个魂飞魄散！
是那个练瑜伽的大妈！
他当时为了赶紧搞定，情急之下嘴皮子一秃噜，编了个“瑜伽圣地”的彩虹屁。当时看大妈走得那叫一个心满意足、安详平和啊！怎么一扭头就把他给告了？！还虚假宣传？伤害感情？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组长！这…这您听我解释！事出有因啊！”凌墨急得魂体都要散了，“当时她那魂魄柔韧性太高了，普通法子根本勾不住！我那是没办法的办法，是权宜之计，是为了顺利完成任务…”
“权宜之计？”马面组长猛地打断他，能量唾沫星子几乎喷他一脸，“谁给你搞权宜之计的权力了？《勾魂使者沟通规范手册》第38条白纸黑字怎么写的？‘与魂魄沟通应秉持诚实信用原则，基于已知事实，措辞严谨准确，严禁任何形式的虚假承诺或误导性描述’！你背！你现在就给我背！”
凌墨顿时卡壳了。那本厚得能当板砖砸鬼的手册，他压根就没读完过！
“可是组长，我不那么说，根本搞不定啊！她那魂…”
“那是你需要解决的问题！”马面组长一巴掌拍在能量桌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任务完不成，顶多是能力不足，效率低下，扣点绩效分！可你搞虚假宣传，被客户投诉，扣的是整个小组的满意度评分！砸的是我们第七组的集体招牌！影响的是大家的荣誉和实实在在的利益！孰轻孰重，你心里没杆秤吗？”
他指着光屏上那处罚决定，唾沫横飞：“5个阴德点！这还是我看你是新人，从轻发落！再敢有下一次，直接翻倍扣！还得给我在全组会议上做深刻检讨！”
凌墨瞅着自己省吃俭用、好不容易才攒到70多的阴德点，转眼又要被砍掉5个，心疼得直抽抽，一股巨大的委屈和憋闷堵在胸口，咽不下吐不出。
讲道理，赵乾抢任务没人管；守规矩，苏冷说你错你就是错；自己想辙解决问题，转头就被投诉…这地府还有没有说理的地方了？还让不让鬼好好干活了？！
“组长，这处罚我不服！”凌墨难得梗起了脖子，硬气了一回，“我当时是为了完成任务！而且结果不是挺好的吗？魂魄完整度评级是优秀！她当时还挺高兴的…好像…”他猛地想起，当时系统并没提示有好评，只是没给差评而已。
“高兴？你看看这投诉词像是高兴吗？”马面气得头上那几根稀疏的毛发都快立起来了，“结果好？我告诉你，在地府，过程不对，结果再好也等于零！规矩就是规矩！KPI考核的就是流程标准化、操作规范化！你那种野路子，一次走运，还能次次走运？万一哪天你牛皮吹大了，魂魄闹起来，捅到上面去，谁特么给你擦屁股？”
他不耐烦地挥挥大手，像赶苍蝇一样：“行了行了别废话了！我没空听你在这儿狡辩！处罚即刻生效！阴德点系统自动扣除！回去立刻把《沟通规范手册》给我抄十遍！明天一早放我桌上！现在，立刻，出去！”
凌墨被骂得晕头转向，魂体发飘，浑浑噩噩地飘出了办公室。
刚出来，手机就一震，一条冰冷的系统消息弹出来：
【根据投诉处理决议（编号：CF-7348-001），已扣除您5阴德点。当前余额：65.5】
看着那瞬间缩水的数字，凌墨感觉整个魂都黯淡了几分，灰扑扑的。
他飘回嘈杂喧闹的地府办事大厅，看着周围忙忙碌碌、穿梭不息的鬼差和茫然无措的新魂，第一次生出一种难以言说的无力感和荒谬感。
拼命干活，被人抢功。
老老实实守规矩，被人抓错。
自己想方设法解决问题，回头就被投诉。
这该死的KPI，这套精密无比却冰冷僵化的制度，像一套无形又沉重的枷锁，把他捆得死死的，动一下都挨揍。
“咋的了兄弟？瞅你这魂不守舍的样儿，又让马面给呲儿了？”王多多的消息总是来得如此及时，仿佛在地府各个角落都装了他的监控探头。
凌墨有气无力地把事情来龙去脉倒了一遍。
王多多那边立马回过来一个“捂脸痛哭”的表情包：“哎哟我的傻兄弟诶！你怎么能留下实锤呢？！那种忽悠人的话，得当面说，说完赶紧勾魂走人，死无对证！你怎么能让她有机会去核实投诉呢？地府虽然没瑜伽圣地，但有‘魂魄柔韧性提升与形体重塑中心’啊！你往那儿忽悠啊！那边是收费项目，她去了发现不是免费的，最多觉得自己没搞清楚状况，也不好意思拉下脸来投诉你啊！”
凌墨：“……”
他再一次被王多多的“地府生存智慧”震撼得五体投地。这地方的水，不是一般的深！
“吃一堑长一智吧，兄弟。”王多多假模假样地安慰道，“下次学机灵点儿。对了，抄手册那事儿，哥们儿这儿有之前抄剩下的半份，你要不？便宜点匀给你，算3个阴德点咋样？”
凌墨二话不说，直接掐断了通讯。
他瘫坐在大厅那冰冷的能量长椅上，看着账户里那65.5的余额，真是欲哭无泪。
这打工鬼的日子，简直是难上加难，没法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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