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暗流初涌
靖国侯邱明远呕出毒血、气息趋于平稳的消息，像一阵隐秘的风，迅速刮过擎苍院每一个角落，驱散了部分绝望的阴霾，却也带来了更复杂的暗流。
下人们看向邱莹莹的眼神，从最初的惊疑、不屑，变成了混杂着敬畏、好奇与一丝恐惧的复杂情绪。这个突然从荒院里冒出来的庶女，竟然真的做到了太医令都束手无策的事情！她用的那些闻所未闻的法子，到底是神迹还是妖术？
王氏的脸色最为精彩，青白交错，看向邱莹莹的目光里充满了嫉恨、难以置信，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这个她从未放在眼里的扫把星，怎么会懂得这些？难道她那个死鬼娘亲还真留下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侯爷若是醒过来……她不敢想下去。
轩辕羽此刻却无暇顾及这些后院心思。父亲性命暂时无虞，但危机远未解除。下毒之人是谁？目的为何？朝中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靖国侯府？他必须立刻着手调查，稳定局面。
他再次看向邱莹莹时，目光中的审视未减，却多了几分实际的考量。
“父亲后续治疗，还需多久？”他沉声问，语气是纯粹的事务性。
邱莹莹早已在心中推算过，谨慎回答：“回世子，侯爷中毒已深，虽暂时稳住心脉，但体内余毒清理非一日之功。至少需连续用药七日，观察毒性变化，再调整方剂。七日之后，若一切顺利，侯爷或可恢复意识，但彻底清除毒素、调理受损经脉，恐需一月以上。”
一个月。轩辕羽心中默算，时间依旧紧迫。他必须在一个月内，查清真相，并在父亲醒来前，稳住侯府乃至朝中的局势。
“好。”他点头，话语简洁有力，“这一个月，你全力救治父亲。需要任何药材、用度，直接向管家索取，若有阻拦，报我名号。安嬷嬷我也会派人接来，方便照顾你起居。”
这是给了她极大的权限和暂时的庇护。邱莹莹明白，这是交易，她展现出价值，获得相应的资源和支持。
“莹莹定当尽力。”她微微颔首，宠辱不惊。
轩辕羽不再多言，深深看了她一眼，仿佛要将这个陌生的“妹妹”重新刻入脑海，随即转身，带着一身冷冽与肃杀，大步离去，显然要去处理那些更为凶险的朝堂风波。
轩辕羽一走，室内压抑的气氛稍减，但各种隐形的目光却更加肆无忌惮地落在邱莹莹身上。
太医令走上前，态度客气了许多，但眼神中的探究意味更浓：“邱……小姐，”他斟酌了一下称呼，“老朽行医数十载，自认博览群书，却对小姐方才所用之法闻所未闻，尤其是那陈年芥醋为引，实在精妙绝伦，不知小姐师承……”
邱莹莹早已准备好说辞，脸上适当地露出一丝哀戚与追忆：“大人谬赞了。莹莹并无师承，只是先母生前喜好收集些偏方杂记，莹莹不过是侥幸记得一二，照本宣科罢了。至于为何有效，莹莹亦不甚明了，或许是恰好对症吧。”她将一切推给已故生母和运气，合情合理，堵住了进一步的追问。
太医令将信将疑，但看她不愿多言，也不好强求，只是感慨道：“令堂真是……奇人。既然如此，侯爷后续的调理，还需小姐多多费心，若有需要老夫等人协助之处，尽管开口。”
这是初步的认可和示好。邱莹莹知道，在这个尊卑分明的世界，展现出的能力就是最好的敲门砖。她谦逊地回礼：“大人言重了，后续还需各位太医前辈多多指点。”
一番表面客套后，太医们留下一些温补调理的常规建议，便相继退下了。他们需要消化今晚这惊人的一幕，也要重新评估这位突然崛起的庶女在侯府中的地位。
王氏见所有人都围着邱莹莹转，心中嫉恨交加，却又无可奈何，只得冷哼一声，带着贴身丫鬟悻悻离去，临走前那怨毒的一瞥，毫不掩饰。
转眼间，喧嚣的室内安静下来，只剩下昏迷的靖国侯、几名大气不敢出的侍女，和独立在床边的邱莹莹。
直到这时，强撑了许久的疲惫和虚弱才如潮水般涌上。邱莹莹身形微晃，下意识地扶住了床柱，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这具身体本就大病初愈，又经历了高度紧张的精神消耗和体力透支，已是强弩之末。
“小……小姐，您没事吧？”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响起，是之前负责拿烛台的侍女，看起来年纪不大，眼神里带着同情和一丝敬畏。
邱莹莹摇摇头，勉强笑了笑：“无妨，只是有些乏力。麻烦给我倒杯水。”
侍女连忙倒来温水。邱莹莹接过，慢慢喝下，冰凉的液体稍微缓解了喉咙的干渴和身体的虚脱感。她环顾这间奢华却压抑的卧室，与静心院的破败形成了鲜明对比。
她知道，从她踏进这里的那一刻起，她就再也回不去那个可以暂时苟安的荒院了。她已经被迫卷入了侯府，乃至更广阔世界的权力漩涡中心。救治靖国侯，只是她在这个世界立足的第一步，接下来，还有无数明枪暗箭、阴谋算计在等着她。
但，这又何尝不是机会？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身体的疲惫，眼神重新变得坚定锐利。既然退无可退，那便迎难而上。这侯府的深水，她不仅要蹚，还要搅动风云，为自己蹚出一条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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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几天，邱莹莹便住进了擎苍院的偏房，全身心投入到对靖国侯的治疗中。
轩辕羽果然言出必行，侯府的资源向她倾斜。各种名贵药材源源不断地送来，伺候的侍女婆子不敢怠慢，安嬷嬷也被接来，贴身照顾她的起居，让她安心不少。
邱莹莹不敢有丝毫大意。她深知“以毒攻毒”的法子凶险万分，每次用药都亲力亲为，从药材的辨认、称量，到煎药的火候、时间，严格把控。她白天观察靖国侯的反应，记录脉象、体温、伤口的变化，晚上则反复研读那几本生母留下的笔记，结合靖国侯的症状，小心翼翼地调整着方剂中几味猛药的比例。
她的认真、严谨和专业，渐渐打消了一些下人心中的疑虑，连最初持怀疑态度的太医令，在几次会诊查看过靖国侯的情况后，也不得不承认，邱莹莹的方法虽然剑走偏锋，但确实行之有效。侯爷脸上的青黑之气日渐消退，呼吸越发平稳有力，甚至偶尔会出现一些无意识的肢体颤动，这都是生机恢复的迹象。
邱莹莹在擎苍院的地位，悄然发生着变化。下人们不再敢用看“扫把星”的眼神看她，恭敬中带着畏惧。她虽然依旧穿着朴素（轩辕羽派人送来了新衣，但她以方便照料病人为由，只选了最简单的几套），但那份沉静从容的气度，却让人无法忽视。
然而，平静的水面下，暗流从未停止涌动。
第五日傍晚，邱莹莹刚给靖国侯喂完药，正准备回房休息，王氏身边的大丫鬟金珠又来了，这次的态度却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脸上堆满了虚伪的笑容。
“莹小姐辛苦了！夫人惦记着侯爷，也心疼小姐连日劳累，特意让小厨房炖了上好的血燕窝，给小姐补补身子。”金珠说着，示意身后的小丫鬟端上一个精致的炖盅。
邱莹莹目光扫过那盅燕窝，神色平淡：“多谢母亲好意，我刚用过饭，暂且用不下，先放着吧。”
金珠笑容不变，往前凑了凑，压低声音道：“小姐，夫人让奴婢带句话。小姐这次立下大功，夫人心里都记着呢。只是……小姐终究是未出阁的姑娘家，终日待在侯爷卧房，与太医、外男接触，传出去于名声有碍。夫人也是为小姐着想，不若将后续调理的事交给太医们，小姐也好回静心院……静养。”
邱莹莹心中冷笑。这是看侯爷情况稳定了，就想来摘桃子，顺便把她这个“不安定因素”重新踢回角落里？还是怕侯爷醒来后，会对她另眼相看，威胁到王氏自己的地位？
她抬起眼，看着金珠，语气依旧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金珠姐姐回去替我谢过母亲关心。只是父亲毒性未清，用药之法乃先母所传，独特刁钻，太医们恐难掌握其中精妙。世子将父亲安危交托于我，莹莹不敢有负所托。至于名声……”她顿了顿，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嘲讽，“父亲性命为重，些许虚名，不足挂齿。”
她搬出了轩辕羽，点明了治疗方法的不可替代性，又将“孝道”摆在“名声”之前，一番话滴水不漏，将王氏的软钉子原样奉还。
金珠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她没想到这个往日怯懦的庶女口齿如此伶俐，态度如此强硬。她还想再说什么，邱莹莹却已转身，对一旁的安嬷嬷吩咐道：“嬷嬷，我有些累了，送金珠姐姐出去吧。”
安嬷嬷如今腰杆也硬了，立刻上前，不冷不热地道：“金珠姑娘，请吧，小姐要休息了。”
金珠碰了一鼻子灰，只得悻悻离去。
看着金珠的背影，邱莹莹眼神微冷。王氏的刁难，在她意料之中。这只是开始，未来的明枪暗箭只会更多。她必须尽快积累更多的资本，不仅仅是医术上的，还包括人脉、信息，甚至是……自保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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