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云将苏婉轻轻拉到自己身后，用自己那还算宽阔、但此刻实在有些虚弱的肩膀，挡住了她大半个身子，直面脸色惊疑不定的王铁柱。
他清了清嗓子，脸上努力摆出一副“我是为你好”的诚恳表情，开始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里面巧妙地掺杂着大量这个世界的人听不懂的现代知识。
“王干事，您听我给您详细解释一下这个‘破产清算’。”
他伸手指着周围——那掉漆的廊柱、长了青苔的破损地砖、远处荒草丛生的药田、以及大殿顶上缺了好几片瓦的屋顶。
“顾名思义，破产，就是我们流云宗现在确实资不抵债，穷得只剩下这堆像破烂儿一样的产业了。”
“清算呢，就是你们天穹集团有权把我们宗门里所有还能看得过眼的东西，甭管是这大殿的木头椽子，还是后山那几个漏风的洞府，全都清理搬走，然后找个地方公开拍卖，换成灵石抵债。”
“但是，王干事，您看看，您仔细看看！”
他的语气变得痛心疾首，仿佛王铁柱要做的是一件多么愚蠢的事情。
“您觉得就我们这破殿、这荒山、这些歪脖子树…能拍出几个钱？”
“恐怕连您这两位‘金刚力士’跑这一趟的油费....额...灵石驱动费！再加上您的人工费，都赚不回来吧？”
“到时候，东西拉回去了，一堆破铜烂铁占地方，卖又卖不掉，账面上还多出一笔处理垃圾的费用，何苦来哉？”
王铁柱下意识地顺着凌云的手指看去，越看眉头皱得越紧。
这流云宗…确实是破败得可以，除了地皮，好像真没什么值钱玩意了…他甚至瞥见远处廊下两个探头探脑的小弟子，面黄肌瘦，穿着打补丁的道袍，一看就营养不良。
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呔！天穹集团的走狗！休要欺辱我师姐和师兄！”
一声略显稚嫩却强作凶狠的吼声从侧面传来。
只见一个约莫十五六岁的少年弟子，眼睛通红，手里举着一把锈迹斑斑、甚至还有几个缺口的铁剑，不管不顾地朝着离他最近的那个赛博傀儡冲了过去！
他显然是看到了刚才苏婉被逼得险象环生，热血上头，再也忍不住了。
“小石头！不要！”苏婉惊得花容失色，失声喊道。
但那叫石头的少年已经冲到了傀儡跟前，用尽全身力气，将那把破铁剑狠狠砍在傀儡冰冷的金属小腿上！
“铛！”
一声脆响，火星四溅。
缺口的铁剑应声而断，半截剑身旋转着飞了出去。
而那傀儡的小腿上，只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白痕。
赛博傀儡那巨大的红色独眼机械地向下转动，锁定了这个甚至够不到它腰部的、渺小的干扰者。
它甚至没有动用武器，只是随意地抬起那只沉重的金属脚掌，如同拍苍蝇一般，朝着少年石头的胸口踩踏下去！
这一脚要是踩实了，少年必然筋骨尽碎！
“不——！”苏婉尖叫一声，就想扑过去，却被凌云死死拉住。
王铁柱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但他脸上随即露出残忍的冷笑，并没有立刻阻止的意思。正好让这些泥腿子穷鬼见识一下天穹集团的力量！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住手！王铁柱！你想背上‘滥杀无辜抗债者’导致债务彻底无法收回的责任吗？！”凌云的声音如同炸雷般响起，精准地砸向王铁柱，“记录玉板可都看着呢！他是攻击了，但罪不至死！打死了，舆论压力你扛？！”
这句话比什么都有用。
王铁柱一个激灵，猛地想起记录玉板确实一直在运转，真闹出人命，还是在这种对方明显实力悬殊的情况下，自己回去绝对不好交代！
“力士！住...住脚！”他几乎是吼着下达了命令。
那巨大的金属脚掌在离少年胸口只有半尺距离的地方，猛地停住，带起的风压将少年额前的头发都吹了起来。
少年石头瘫软在地，吓得脸色惨白，浑身抖得像筛糠一样。
“废物！拖下去！”王铁柱厌恶地挥挥手，示意另一个傀儡上前。
另一个傀儡伸出金属手掌，像拎小鸡一样将吓傻了的石头拎起来，走到院子角落，随意地丢在地上。
石头蜷缩在那里，低声啜泣起来，再也不敢抬头。
这个小插曲虽然短暂，却让场中的气氛更加紧张。
苏婉看着被吓坏的小师弟，眼圈瞬间红了，看向王铁柱的目光充满了愤怒，却也不敢再轻举妄动。
王铁柱则被这意外搞得更加心烦意乱，同时也更加意识到，这流云宗确实穷得只剩下一群老弱病残了，油水榨不出几两。
凌云心中也是捏了一把汗，暗骂这愣头青小子差点坏事，但表面上却更加镇定。
他观察着王铁柱的神色，话锋一转，开始上升到对方切身利益的高度。
“王干事，您也看到了。”凌云摊了摊手，语气带着一丝无奈，“我们流云宗现在就这情况，要钱没有，要命…倒是有一群老弱妇孺的命，可您拿了去，除了脏了您的手，坏了您的名声，影响了您的绩效考核，又能有什么用呢？”
“您想啊，天穹集团是诸天万界有名的大公司，大财团，要的是什么？是持续稳定的灵石现金流！是漂亮的财务报表！不是这一堆没法变现的破铜烂铁，更不是几条不值钱的贱命！”
“您今天要是真把我们逼死了，把这堆破烂拉回去，这笔一百多万的烂账，可就彻底砸在您负责的这个项目上了！到时候上面追查下来，这坏账损失，不得记在您的绩效考核上？”
“绩效！考核！”
凌云重重地重复了这两个词，每一个字都像小锤子一样敲在王铁柱的心坎上。
“年底评优、晋升机会、灵石奖金…王干事，您辛辛苦苦跑外勤，风吹日晒，不就是为了这些吗？为了一堆垃圾和几个穷鬼，值得吗？”
最后这句话，简直是精准无比的暴击，直击王铁柱这种底层打工修最脆弱的地方。
他脸上的不耐烦和倨傲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明显的犹豫和挣扎。
眼神闪烁不定，手指无意识地在记录玉板上摩挲着。
显然，凌云的“绩效警告”和刚才的意外，双重作用下，起效了。
凌云心中暗喜，趁热打铁，抛出了另一个听起来很唬人的方案。
“相反！王干事，如果您能高抬贵手，给我们一点点时间，比如…一个月？”
“我们说不定就能找到办法，周转一下，多少先还上一部分呢？哪怕先还个万儿八千的灵石，那也是实打实的回款，记在您的功劳簿上，不比一堆垃圾强？”
“就算…就算最后我们实在没办法，还是还不上，到时候您再来‘清算’，也不迟啊！”
“反正这山门、这破殿又跑不了，东西都在这里，早一个月晚一个月，对您和天穹集团来说，有什么区别？”
“这段时间，在专业的商业术语里，就叫做‘资产冻结观察期’！这是对债权人和债务人双方都最有利的最优解！彰显了天穹集团作为大企业的气度和智慧！”
他一番话又快又急，各种新名词层出不穷，听得王铁柱一愣一愣的，脑子有点转不过弯。
旁边的苏婉更是听得目瞪口呆，樱桃小口微张，看看一脸“真诚”的凌云，又看看被唬住的金刚力士和王铁柱，感觉自己修炼了十几年的世界观正在遭受前所未有的冲击。
跟修仙者讲经济学原理和对赌协议，就像跟原始人解释智能手机——他们可能听不懂，但一定会被唬住。凌云内心OS疯狂刷屏，但脸上依旧是那副“我是专业财务顾问我在为你着想”的表情。
王铁柱确实被砸懵了。
他觉得眼前这个小子说的话，似乎…好像…大概…有点道理？
强行收一堆破烂回去，好像确实功劳不大，麻烦不少，还可能沾上一身腥。
如果能收回点灵石，哪怕只是一部分，自己的绩效考核肯定好看得多。
给一个月时间…好像也没什么损失？这破宗门难道还能长腿跑了不成？
“资产冻结观察期”…听起来就很专业、很高级、很上档次的样子…
但他心里又隐隐觉得不对劲，怀疑这是不是对方拖延时间的陷阱。这小子嘴皮子太溜了，一套一套的。
两种念头在他脑子里激烈打架，让他脸上的表情变幻不定。
纠结了片刻，他最终还是不敢独自做这个决定。万一是个坑，自己跳进去就完了。
“你…你等等！”他有些色厉内荏地瞪了凌云一眼，“你说得天花乱坠，谁知道是不是缓兵之计！这事我做不了主，得请示上面！”
他冲着两个金刚力士一挥手：“力士！保持警戒，暂停行动！”
然后，他快步走到院子角落，从怀里摸出一张绘制着复杂电路般纹路的银色符箓，注入一丝灵力激活。
符箓飘浮起来，投射出一片小小的光幕，上面显示出一些不断滚动的符文和数据。
王铁柱走到一边，激活了一个通讯符阵，低声汇报起来，不时回头狐疑地看凌云两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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