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局游戏开局挺顺，我用的孙尚香，有余欣的蔡文姬贴身保着，经济蹭蹭涨。她意识好，总在我补兵时占住草丛看视野，我被打消耗了，她奶妈抬血也及时。这种默契，是打了几百场磨合出来的，不用多说。
屏幕上打得热闹，我脑子里却有一半跑去了别处。刚想起小学那档子事儿，像开了个口子，初中那些更硌应人的记忆碎片，咕嘟咕嘟往外冒。那阵子，算是我在“感情”这坑里摔得最惨的时候，被骗过，也迷糊过。
小学毕业，我去了个新初中，人生地不熟。半大小子，开始知道点儿“喜欢”的意思了，不像小时候光是起哄。大家私下里传谁喜欢谁，氛围里多了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劲儿。我一边也想学着别人谈个恋爱，一边又因为小学那次“经验”有点怂。
就在这当口，隔壁班的苏晴出现了。她长得清秀，成绩好，是不少男生暗地里讨论的对象。我俩的“认识”，又是起哄开的头。一次年级活动分一组，接触了几回。不知怎的，班里就传开了“沈清陌喜欢苏晴”。这次的起哄，劲儿更大，搞得我心里也扑通扑通的，因为苏晴她……好像不讨厌。我看她的时候，她会脸红，走廊碰见，会对我笑笑。
在这种气氛里，我壮着胆子，用当时流行的QQ空间，给她发了条结结巴巴的“告白”。她回得挺快，有点害羞，但答应了。那一刻，我真觉得走了狗屎运，天都蓝了。咱也是有“女朋友”的人了！那点虚荣心，暂时盖过了对感情本身的不踏实。
我们“好”了几个星期。比小学强点，会一起去食堂吃饭，周末也敢用家里电脑偷偷视频聊天（借口是讨论学习）。她说话细声细气，符合我对“好学生”、“文静女孩”的所有想象。我以为这回找对人了。
结果呢？打脸来得飞快。那个周五下午，我值日完走得晚，路过学校后门那条小胡同，一眼就瞅见苏晴跟一个高年级的男生手拉手，腻腻歪歪的。那男生我认得，是学校里有名的混混。苏晴抬头看他那眼神，亮得刺眼，是我从来没见过的。
那男的还低头亲了她额头一下。
我当场就僵那儿了，心像被一只冰凉的手攥紧，然后扔进了冰窟窿。原来，所谓的“同意”，所谓的“害羞”，全是装出来的。后来断断续续听说，苏晴早就喜欢那混混，但家里管得严，嫌对方名声不好，她就找我这么个“优等生”当挡箭牌。没过几天，她就用“要好好学习”的理由把我甩了，很快转学，消失得干干净净。
那是我头一回尝到被欺骗、被当傻子耍的滋味。比小学那次“无疾而终”狠多了，像针扎，又像钝刀子割。不光是难受，更觉得自己特失败，特差劲：我就只配被人这么利用？
为了躲开这种现实里的糟心，我更拼命扎进网络世界。那时候，《王者荣耀》开始火了，慢慢成了我们的新据点。我在游戏里找存在感。因为玩得还行，结识了些“队友”，里头也有俩声音好听、技术不赖的女玩家。隔着屏幕，一起打排位，开语音互相打气，容易产生一种虚飘飘的“好感”。我们送金币，用“情侣”标，感觉挺像那么回事。但这种没根的感情，像肥皂泡，看着好看，一戳就破。一段因为连跪互相埋怨散了，另一段随着对方不上线，自然而然也就凉了，连句“再见”都没有。
现实被骗，网络虚幻，两下夹击，我对“感情”这东西怕了，不敢再轻易碰。好多晚上，打完游戏，看着黑屏手机里自己那张疲惫又迷茫的脸，觉得特别孤独。游戏里的星星和段位，填不满心里的洞。
“喂！小心！打野来了！”余欣一嗓子把我吼回神。我定睛一看，对面打野果然从草里钻出来切我。幸亏余欣反应快，给控又加血，我才丝血溜掉。
“我的锅，走神了。”我有点不好意思。
“没事儿，”她语气倒挺平和，没怪我，“是不是又想以前那些不开心的了？”
我愣了一下。她总是这么敏感。
局势有点小逆风，气氛稍闷。余欣操纵着她的蔡文姬，挪到我孙尚香旁边，做了个游戏里“鼓励”的表情。耳机里，她轻轻说：“没事，慢慢打，能赢。”
这话不高，却莫名让人安心。一下子让我想起，刚跟她熟那阵儿，有一次聊起初中，我含含糊糊提过一句“初中过得挺憋屈的，被人坑过”。她当时就静静听着，没多问。后来有一次我心情低落，她坐我旁边，也没说啥，就伸出手，轻轻拍了拍我的手背。
动作很轻，很自然，却像股暖流，哗啦一下，把我因为回忆变得有点发冷的心给泡暖了。
现在，隔着耳机，虽然碰不着，但那份理解，清清楚楚传过来了。
“那时候……挺难的吧？”我好像又听见她当时那句轻轻的问话。
我当时怎么回的呢？跟现在心里的感觉叠在一块儿了。我对着麦，低声说：“还行。都过去了。”
是啊，还行。因为那些破事，让我更明白啥叫真心，啥叫踏实。那些难受劲儿，在遇到她以后，都成了值得的学费。要不是走过那些弯路，我可能不会像现在这么珍惜她随手给的关心，珍惜她稳稳当当的脾气，珍惜她选我时那股子干脆利落的劲儿。
游戏里，我们抓住对面一波失误，反打成功，居然翻盘了。“Victory”跳出来。
“看吧，我就说能赢。”她声音里带着点小得意。
我看着屏幕上并肩站着的两个小人儿，又瞅瞅身边这个活生生的姑娘。可乐罐上的水珠早干了，手背上却好像还留着刚才她指尖那点凉意，但心里头，已经被一种更厚实的温暖包得严严实实。
那暖和气，足够化开以前所有的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