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技术汇报会上被靳微野当众质疑方案漏洞的场景猛地冲回脑海，他那毫无起伏的冷漠语调、那仿佛能洞穿一切表象的锐利目光瞬间与话筒那头平静阐述所谓“效率最优人生”的声音重叠，幻化成一个巨大无形的嘲讽符号。
一周来堆积的压力、被奇葩相亲对象不断刷新认知底线的憋闷，和今天受的职场冷气，仿佛终于找到了一个共同的、汹涌无比的宣泄出口。
精心堆砌的职业温柔假面骤然碎裂！她猛地一拍桌子，发出“砰”的一声巨响，虎仔在书房外警觉地“喵呜”竖起耳朵。红唇激烈开合，属于“鱼画虎”本真的、混合着怒火的火力全开：
“效率最优？AA制？情绪价值需求率？抓阄？？？”
每一个问号都像一颗凌厉的子弹射出，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八度，字字铿锵，带着恨铁不成钢的尖利：
“这位——溪！先生！请问您是在找对象还是在线配装服务器啊？是不是还得把感情也做个负载均衡，情绪波动压榨到CPU最低占用率？”
对面明显被这陡然爆发的质问震得沉默了。鱼画虎却已刹不住车，积攒多年的毒舌火力毫无保留地倾泻而出：
“你是不是觉得谈个恋爱也跟开机运行程序一样，按个回车键，说一句‘startlove.exe’就能等着结果自动弹出来？三年后最优生育效率？你真当这是工厂排班表制定啊？！还有你那个中二代号‘溪’，”她嫌弃地咂了下嘴，“装什么深沉神秘世外高人？你这境界也就我家楼下算命瞎大爷给小区野猫取名的水准！我麻烦你，”她深吸一口气，身体前倾，一字一顿，几乎是指着摄像头的方向发出了灵魂拷问，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麻烦你家里没有镜子总有水吧？！好好照照自己是不是真的适合被列入碳基生物的正常婚恋市场序列！清醒点！！”
死寂。
绝对的死寂凝固在视频两端。画面中，那个代表着“溪”的高角度镜头纹丝不动，只有高档皮沙发的一角在静默中无声地吸收着这暴风骤雨般的斥责。鱼画虎胸口剧烈起伏，骂完才意识到刚才失控的疯狂举动，大脑嗡地一片空白，只剩下心脏在胸腔里像个被暴力抽打过的破鼓，咚咚咚擂得震耳欲聋。
“嘟……嘟……嘟……”
断线的忙音机械地响起，像一个迟来的句号。屏幕上只剩下她脸色煞白、瞳孔地震的倒影，唇上那抹番茄红此刻显得异常刺目且荒谬。
完了。
鱼画虎像个被戳破的气球瘫软在椅子上，手指冰凉。这下不是炸了一个相亲对象，是把她苦心经营的“桃花度CEO”人设用炸药包原地爆破，碎得能直接当骨灰扬了！林阿姨和她那位神秘亲戚三舅姥爷的愤怒值恐怕已经烧穿大气层，正向她精准定位。
她抱着最后一丝垂死挣扎的侥幸，手指颤抖着去点那个灰色的“溪”的资料卡。不出所料，“对方已注销账号”几个冷酷小字像法官最后的判决书。连申辩上诉的机会都没给留。
那一声惊天动地的断线“嘟”仿佛还带着回音，直接震塌了她摇摇欲坠的心理防线。身体彻底软在椅子上，手脚的知觉像是被抽空了，连指尖都泛着冰冷麻木。虎仔似乎觉察到主人的风暴，悄无声息地溜进来，轻巧地跃上桌面，用湿凉的小鼻子小心翼翼地蹭了蹭她僵硬的手背。
“虎仔……”鱼画虎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目光空洞，“我的事业……被我自己用嘴轰上天台自由落体了……螺旋下落的那种……”
她猛地吸了一下鼻子，像是想汲取点力量，结果只呛进一口冷空气，憋得眼眶有点发胀。她强撑着最后一点清明，颤抖着手点开“桃花度”平台后台。消息栏里那个猩红的“99 ”通知刺得她眼睛疼，投诉信像雪片一样堆叠，内容清一色痛斥“素质低下”、“恶言伤人”、“平台毫无信用”。来自林阿姨的私人微信更是连珠炮般轰炸，最后一条语音足足有六十秒，鱼画虎光看那长度就觉得血压冲顶，根本没勇气点开。
她把额头重重抵在冰凉坚硬的桌面上，虎仔焦急的喵喵声和电脑风扇的嗡鸣交织在一起，成了她世界里唯一的声音。
浑浑噩噩捱过一夜，如同在噩梦里艰难跋涉了一个世纪。鱼画虎强打着精神把自己套进一身标准战袍——剪裁利落的白色衬衫加深灰色西装裤，试图用这武装起来的专业铠甲封印昨晚那个失心疯的自己。走进“众量科技”光可鉴人的大堂时，脚底像踩着棉花，每一步都深陷在昨晚那片“没有镜子总有水”的泥潭里。电梯不锈钢镜面映出她眼底两团浓重青黑，连唇膏都掩饰不住的憔悴让她看上去像个打了败仗的逃兵。靳微野昨天那冰块似的眼神时不时在脑中闪现一下，让她脊背发凉。项目汇报……完了，今天怕是要被他冻成速冻水饺。
她耷拉着脑袋走出电梯，只恨不能给自己戴个隐身护身符。技术部那片区域永远散发着“生人勿近”的低温气场，是她潜意识里的高危地带。
“鱼鱼姐！早啊！”吴佳佳元气满满的招呼声像一颗跳跃的彩色玻璃珠直冲过来。
鱼画虎心头一哆嗦，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想捂她嘴：“嘘——！轻点……”生怕吴佳佳那大嗓门直接把技术部那群高智商冷血动物惊动了。
“怎么了嘛，”吴佳佳不解地压低声音，眼尖地瞅着她，“脸色这么差？昨晚跟你家那位‘溪’在桃花度大战三百回合了？”话音刚落，吴佳佳脸上促狭的笑意就僵住了，她惊恐地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鱼画虎身后走廊拐角的方向，眼珠子都快脱框而出。一只手下意识地捂住嘴，另一只手像帕金森发作似的猛拍鱼画虎的胳膊，喉咙里挤出气若游丝的呜咽：“看……快看！那个男人……天呐！”
鱼画虎被她拍得一个趔趄，顺着她惊悚的目光，茫然又烦躁地扭头望过去。
脚步倏然钉在了原地。血液在刹那间从四肢百骸疯狂倒灌回心脏，冰封之后又猛地沸腾炸开，烫得她眼前阵阵发黑。耳朵里像是瞬间灌满了冰冷的铅水，隔绝了外界的一切杂音。
走廊另一端，首席技术官靳微野正迈步走来。他身姿挺拔，如同一株孤绝的冷杉，剪裁完美的深灰色西装包裹着肩背劲瘦的线条。晨曦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慷慨地洒下一片金辉，清晰地勾勒出他那线条冷硬如雕塑的下颌，那过分干净利落的喉结轮廓……这画面，瞬间与昨晚屏幕高角度摄像头里那个只露出下巴、背景里一角皮质座椅的景象，在鱼画虎脑中精准重叠！严丝合缝！
他身后跟着两个助理，抱着文件正低声汇报着什么。靳微野脚步平稳，目光沉静无波，径直向这边靠近。
靳微野……溪……
冰冷的技术参数狂人……昨晚被骂得狗血淋头的“溪”……
这念头像一道裹挟着九天神雷的闪电，猝不及防地劈开了鱼画虎摇摇欲坠的世界观，炸得她魂魄离体、渣都不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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