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那冰冷的烟袋锅子放在柜台上,指尖轻轻摩挲着。
这玩意儿,比吴德店里任何一件“法器”都来得实在,来得安心。
心里正琢磨着下一步该怎么办,是继续守株待兔,还是主动出击去省城里打探那个幕后黑手的消息。
“叮铃铃——”
门口的风铃又响了。
我抬头一看,吴德回来了。
他趿拉着人字拖,哼着不成调的小曲,满面红光,看样子今晚在牌桌上没少赢。
“哟,小七,还没睡呢?”
他晃晃悠悠地走进来,一股子劣质烟酒味扑面而来。
“不错不错,有我当年的风范,知道给老板看店。”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一副我很看好你的表情,然后就径直往里屋走,准备躺他那张小破床。
可刚走两步,他脚下一顿。
整个人像是被施了定身法一样,僵在了原地。
他缓缓地,一寸一寸地扭过头,那双小眼睛死死地盯着墙角。
那个原本摆着关公像的墙角。
现在,空空如也。
“像……像呢?”
吴德的声音有点发飘。
“卖了。”我言简意赅。
“卖……卖了?”他眼珠子瞪得溜圆,几步冲到我面前,一把抢过我的手机。
当他看到那“收款八百八十八元”的提示时,整个人都傻了。
他不是惊喜。
也不是激动。
而是惊骇!
他捏着手机,手指头都在哆嗦,那张油腻的脸上,血色褪得一干二净。
“你……你怎么卖出去的?”他声音都变了调,“你跟她说什么了?你对那玩意儿做什么了?”
一连串的问题,问得又急又快。
我心里咯噔一下。
这老神棍的反应,不对劲。
太不对劲了。
“就……就按你说的卖啊。”我装出一副无辜的样子,“跟她说这是镇宅的,心诚则灵。”
“放屁!”
吴德猛地一拍桌子,震得我爷的烟袋锅子都跳了一下。
他那双小眼睛里,再也没有了平日的浑浊和油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鹰隼般的锐利。
“老子那些破烂是什么货色,老子自己不清楚?!”
“树脂疙瘩,镀金塑料!别说驱邪,耗子从上头跑过去都不带打滑的!”
“一个被邪祟缠身的人,煞气入体,阳火衰败,她看到那些假货只会觉得心烦意乱,怎么可能花钱请回去?”
他死死地盯着我,仿佛要将我里里外外看个通透。
“你,到底是谁?”
完了。
这老神棍,比我想象的要精明得多。
我心里飞速盘算着对策,是继续装傻,还是跟他摊牌一部分?
就在这时。
“叮铃——”
门口的风铃,第三次响起。
我和吴德同时转头望去。
门口站着的,赫然是下午那个女富婆。
只是此刻的她,比下午来的时候还要凄惨。
她头发散乱,名贵的套装上满是褶皱,脸上没有一丝血色,那双眼睛里充满了无边的恐惧,像是刚从地狱里爬出来一样。
“大……大师……救命啊!”
她“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朝着我这边就磕头。
“救命啊!它……它更凶了!”
我心里一沉。
我开启“掌尺”目力,朝她望去。
只一眼,我后背的汗毛就炸起来了。
缠绕在她手腕上的那股黑气,比下午粗了好几倍,黑得发紫,几乎凝成了实质。
而且,那股怨毒之气,直冲我的面门而来。
我渡入关公像的那一丝“天工”之气,确实起作用了。
它激发了神像的信念之力,纯阳之气冲撞了邪祟。
但,也彻底激怒了它!
这邪祟的凶悍程度,远远超出了我的预料!
“怎么回事?!”吴德脸色铁青,一步挡在了我的身前。
“我……我把关公像请回去,按照大师您说的,面朝大门摆好,还点了三炷香……”
女富婆泣不成声。
“刚开始还好好的,屋里感觉都亮堂了。可……可一到晚上,那弹珠声又响了,而且……而且是从四面八方传来的!”
“我儿子……我儿子他突然就指着天花板大哭,说……说有个黑乎乎的小哥哥在冲他笑!”
“我壮着胆子去看那尊关公像……它……它的眼睛里,流血了!”
我心头一震。
神像泣血,大凶之兆!
这说明我那点微末道行引来的信念之力,已经被邪祟的阴气给冲垮了!
“然后呢?”吴德的声音冷得像冰。
“然后……然后我那个爱马仕的包……就自己动了!”
女富婆指着自己扔在地上的包,吓得浑身发抖。
“它在地上跳,好像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钻出来!”
“我吓坏了,抓起车钥匙就跑了出来,来找您救命啊!”
吴德的目光,落在了那个名贵的包包上。
那包的拉链开着,因为女人刚刚的动作,里面的东西洒了一地。
口红,粉饼,车钥匙……
还有一样东西。
一个巴掌大小,通体漆黑,用不知名木头雕刻而成的小人。
那小人雕工极为粗糙,五官模糊,四肢扭曲,却透着一股子说不出的邪性。
一股比那女人身上浓郁十倍的阴煞之气,正从那木头小人身上疯狂地涌出!
看到那东西的瞬间,吴德的脸色,彻底变了。
他脸上所有的油滑、市侩、猥琐,都在这一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和杀气。
他死死地盯着那个木头小人,一字一顿地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这是……”
“养小鬼的生媒?!”
话音未落,吴德动了!
他整个人如同一头捕食的猎豹,一步就窜到了那木头小人跟前。
没有丝毫犹豫,他从怀里摸出一张黄色的符纸,闪电般朝着那木头小人就拍了下去!
那符纸跟店里卖的那些印刷品完全不同。
纸是陈旧的明黄色,上面的朱砂符文笔走龙蛇,蕴含着一股堂皇正大的阳刚之气。
是真家伙!
“滋啦——”
符纸拍在木头小人身上,竟然爆出了一阵类似滚油煎肉的声响。
一缕黑烟,伴随着一声凄厉至极的尖叫,从木头小人身上冒了出来。
那尖叫声不是人能发出的,尖锐,刺耳,像是指甲划过玻璃,又像是婴儿临死前的啼哭,直往人的脑子里钻。
跪在地上的女富婆被这声音一冲,两眼一翻,直接就晕了过去。
我也感觉脑袋嗡的一声,气血翻涌,差点一口血喷出来。
“哼!孽畜!”
吴德冷哼一声,手上力道再加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