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小七,咱们把账算算。”
他“啪”地一下把账本拍在桌上。
“今天吃饭,一百八十二。”
“给你买衣服,四百六。”
“手机,一千二百九十九。”
“总共,一千九百四十一块。”
他用笔在账本上写下一串数字,然后抬头看着我,笑得像只偷了鸡的黄鼠狼。
“这钱呢,就算德叔提前预支给你的工资。以后你就在店里帮忙,吃住我包了,每个月……给你开八百块工资,啥时候把账还清了,啥时候开始给你发现钱。”
我:“……”
我就知道!
我就知道这老神棍没安好心!
合着我不仅要给他当免费劳动力,还得先欠他一屁股债!
“怎么?不乐意?”吴德眼睛一斜,“小子,我跟你说,我这德运轩可是风水宝地,多少人挤破头想进来学本事,我都不收。让你留在这儿,是三爷的面子,也是你的造化。”
我懒得跟他争辩。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行了,德叔再教你点安身立命的本事。”
吴德来了兴致,拉着我开始介绍他那些“宝贝”。
他拿起一个塑料做的金色貔貅,神神秘秘地说:“看见没?这叫独角吞金兽,招财的!成本八块,咱们卖六百八十八,主打一个气势!”
他又指着一串红绳:“这个,月老庙求来的姻缘绳,其实就是义乌小商品市场批发的,五毛钱一根,咱们卖九十九,卖的是一个希望!”
“还有这个,镇宅关公像,树脂的,瞅着威风吧?进价六十,售价八百八十八!记住,咱们卖的不是东西,是故事,是噱头,是给那些有钱烧得慌的人一个心理安慰!”
我听得目瞪口呆。
这已经不是骗了,这是明抢啊!
“行了,道理都跟你说明白了。”吴德看了看墙上的挂钟,伸了个懒腰,“德叔我约了几个朋友打牌,店里就交给你了。”
“有客人来了,你就照我说的卖,别给老子搞砸了。”
说完,他哼着小曲,背着手,趿拉着人字拖就出门了。
偌大的店铺,瞬间只剩下我一个人。
空气里,还飘着那劣质檀香和泡面混合的古怪味道。
我坐在那张小破床上,心里一片茫然。
一下午的时间,店里一个鬼影子都没有。
我闲得发慌,只能摆弄那部新手机。我上网搜索青牛山、刘怀三这些关键词,结果什么都搜不到。
看来,那边的事情,已经被彻底压下去了。
也是。
尸王这种东西要是传出去,非得引起社会恐慌不可。
正当我昏昏欲睡的时候,门口的风铃“叮铃”一声响了。
我一个激灵,抬起头。
一个女人走了进来。
她穿着一身名牌套装,挎着爱马仕的包,手腕上戴着一块满钻的女士手表,看起来非富即贵。
但她的脸,却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眼窝深陷,布满了恐惧和疲惫。
我下意识地开启了“掌尺”的目力。
只一眼,我的心就沉了下去。
我看到,一缕比头发丝还细的黑气,如同附骨之疽,死死地缠绕在她的手腕上,另一头,则延伸到她那个名贵的包包里。
那黑气阴冷、恶毒,带着一股子怨念。
是邪祟!
这女人,被不干净的东西给缠上了!
“大师……大师在吗?”
女人走进店里,看到只有我一个半大孩子,眼神里闪过一丝失望,但还是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颤声问道。
“我……我家里,最近不太平。”
“总……总感觉有双眼睛在盯着我,晚上还能听见……听见弹珠在地上滚的声音,可我家里根本没有弹珠……”
她的声音抖得厉害,显然是怕到了极点。
我心里了然。
这是典型的邪祟扰宅。
“你想求个什么?”我站起身,学着吴德那副神棍的腔调,故作高深地问。
“我……我想请一尊神像回去,镇宅!”女人急切地说,“要最灵的!”
我环顾四周。
满屋子的塑料疙疙瘩瘩,别说镇宅,不招鬼就不错了。
我的目光,最终落在了墙角那尊半人高的关公像上。
就是吴德说的,进价六十,售价八百八十八的那个树脂疙瘩。
一个念头,在我脑海中闪过。
东西是假的。
但,我可以让它变成半个真的!
我走到关公像前,轻轻抚摸着那冰冷的树脂刀身。
“这位夫人,你算是找对地方了。”
我转过身,看着女人,缓缓开口。
“寻常神佛,主佑平安,赐福德。但你家里的情况,不是求福,而是要驱邪。”
“对付这些阴邪之物,需请武财神,关圣帝君!”
我一边说,一边将我从血脉中觉醒的那一丝微弱但精纯的“天工”之气,悄无声息地渡入到关公像内。
我做不到爷爷那般“点睛造物”,但用自身的气,为这神像开一个“引子”,还是能办到的。
这就像一个信号基站。
神像本身没有力量,但有了我这道“引子”,它就能接收到冥冥之中,万千信众对“关公”这个形象所产生的磅礴信念之力。
虽然微弱,但对付这种不成气候的小邪祟,足够了。
女人被我唬得一愣一愣的,脸上的恐惧都消散了不少。
“那……那这尊关公像,该怎么摆放?”
“帝君像,需面朝大门,背有靠山,不可正对厕所、厨房。最重要的是……”我顿了顿,压低了声音,“请回去后,每日清香一炷,心要诚。”
“好,好!大师,这尊神像多少钱?”
“八百八十八。”我面不改色地报出了吴德定的价格,“请神,看的是缘法,不是价钱。”
女人没有丝毫犹豫,立刻拿出手机扫码。
“叮——”
吴德那个破手机发出了收款提示音。
女人抱着那尊比她还高的关公像,如获至宝,连声道谢后,匆匆离去。
我看着她消失在巷口的背影,又看了看手机上显示的收款八百八十八元。
这是我,陈小七,凭真本事赚到的第一笔钱。
虽然用的是个假货。
但那感觉……
还真他娘的不错。
我重新坐回柜台后,将爷爷那冰冷的烟袋锅子握在手里,心里前所未有的平静。
吴德的店,或许不是什么龙潭虎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