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拳破天机，水上映真途
林道屈指抵住舱板的指节微微发颤。
月光从舱顶小窗漏下，在他手背投出细碎光斑，像极了实验室超流体管道里流转的量子光斑——前世他用二十年研究的无摩擦流体，此刻正顺着他的脉络流淌。
水无常形。他低喃着抬起右臂，掌心虚托，仿佛捧着一江春水。
太极起式的动作比往日慢了三倍，腕骨转动时带起的风擦过草席，卷得几缕草屑轻轻打着旋儿，竟仿似被无形的水流托着，迟迟不落。
混沌玉坠在胸口发烫的位置下移了两寸，贴在他心脏偏左处。
那热度不再灼人，倒像母亲李菲当年哄他睡觉时，掌心覆在他后颈的温度，顺着血脉往四肢百骸渗。
林道忽然想起今早用银针刺破指尖测先天炁时，血液在瓷盘里凝结成的水纹——原来不是巧合。
原来先天炁本就该如水流。他喉结滚动，推掌的动作忽然一顿。
左掌从腰间缓缓提起，与右掌在胸前交叠成圆，指缝间竟凝起淡淡白雾。
那是体内先天本源炁与外间江雾共鸣的迹象，前世他翻遍古籍都没找到的炁形转化，此刻正顺着他的心意自然发生。
船舱外的江浪拍打着船底，咚、咚、咚，和他的心跳同频。
林道闭着的眼皮下，眼瞳急速转动——他能看到自己的筋脉，像纵横的江河支流，暗劲如游鱼，明劲似奔马，化劲若潮涌，此刻却都被一道更温润的力量包裹着。
那是先天炁，不再是单独在丹田里打转的气团，而是顺着国术劲力的轨迹，渗入每一根毛细血管，每一块肌肉纤维。
明劲练骨，暗劲练膜，化劲练神。他想起父亲林峰教拳时的话，可到了化劲之后呢？此刻答案顺着炁流涌进脑海——化劲之后，是融，融炁入体，融体入道。
喝！林道低喝一声，双掌如推巨轮般向前送出。
这一式揽雀尾他练了十六年，今日却有了新的变化：掌风过处，舱底青石板上的月光突然扭曲，像被投入石子的水面；他腕间淡青的血管鼓胀如小蛇，却不疼，反而有种说不出的畅快感，仿佛被堵塞多年的河道终于通了。
更奇异的是他的呼吸。
原本三息一拳的节奏不见了，他跟着江浪的起伏呼吸——浪头打来时吸气，浪尾退去时呼气，每一次吐纳都能带进半口江雾。
那些雾在肺里转个圈，竟凝成细小的冰晶，顺着气管往下，融入丹田那团混沌色的光茧里。
光茧轻轻震颤，像在鼓掌。
啪！
舱板突然发出一声脆响。
林道睁眼，见自己方才推掌时，竟在青石板上按出个浅浅的掌印。
那掌印边缘光滑如镜，中间却有细密的水纹，像被江水冲刷了千年的鹅卵石。
他手指抚过掌印，触感冰凉，却带着一丝暖意——是先天炁残留的温度。
原来如此。他轻声笑了，声音里带着破茧的清冽，肉身是江堤，真炁是江水。
江堤越坚固，江水越汹涌；江水越汹涌，江堤越通透。
话音未落，丹田处的光茧突然爆发出刺目白光。
林道眼前一黑，再睁眼时，竟看到了自己的身体：皮肤下流动着金色的国术劲力，经脉里翻涌着银色的先天炁，两者在关节处交汇，像两条纠缠的龙，撕咬着、融合着，最终化作一缕紫金色的光，顺着脊椎直冲百会穴。
轰——
船舱内的气压骤变。
原本斜斜漏进的月光突然变得笔直，在林道头顶凝聚成一个旋转的光斑。
他的发梢根根竖起，身上的粗布短打无风自动，衣襟鼓起的形状竟与舱外的浪头如出一辙。
更惊人的是舱壁——那些原本严丝合缝的木板此刻裂开细缝，每道缝里都渗出细密的水珠，在月光下闪着碎钻似的光。
这是...炁化形？林道倒吸一口凉气。
前世他在古籍里见过记载，说顶尖高手能将炁转化为具象，却从未想过自己能在二十岁前做到。
他试着控制那股炁，念头刚起，头顶的光斑突然加速旋转，在虚空中画出一个圆——竟是阴阳太极图的雏形！
咔！
船尾传来木料断裂的声响。
林道惊觉自己竟在浑然不觉间，将整艘乌篷船的气机与江浪锁死了。
此刻舱外的江水不再是无序的流动，而是顺着太极图的轨迹，在船周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
漩涡中心的战船像被无形的手推着，速度比之前快了三倍，船桨在水面划出的白痕又直又深，竟比最熟练的船家划得还要齐整。
什么人？
舱外突然传来冷喝。
林道猛地收势，头顶的太极图应声而散，月光重新变得柔和。
他掀开舱帘，正看见船首立着个穿玄色锦袍的中年人。
那人背对着他，腰间悬着块半尺长的虎符，在月光下泛着冷铁的光——是宇文化及。
阁下在舱中弄什么玄虚？宇文化及没有转身，声音却像淬了冰，本将军的战船突然加速，可是你动的手脚？
林道望着他紧绷的肩线，忽然注意到对方右手正按在剑柄上，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这是国术高手临战时的本能反应——哪怕还没看清威胁，身体已经做好了攻击准备。
在下只是悟了点拳理。林道走过去，故意放轻脚步。
他能感觉到宇文化及的气机像张网，将整艘船都笼罩在内，惊扰了大人，实在抱歉。
宇文化及突然转身。
他的脸在月光下半明半暗，左眼下方有道三寸长的刀疤，从眉骨直划到下颌，将原本还算端正的五官扯得有些狰狞。
林道迎上他的视线，竟在那对漆黑的瞳孔里看到自己的倒影——不是普通的倒影，而是被某种功法扭曲过的，像在照哈哈镜。
拳理？宇文化及嗤笑一声，目光扫过林道腰间的混沌玉坠，能让战船破江而行的拳理，倒真是稀罕。他伸手按住林道肩膀，指尖暗含暗劲，让本将军看看，你这小娃娃...嗯？
他的手刚碰到林道肩膀，突然像被烫到似的缩回。
林道能感觉到，对方的暗劲刚侵入自己体内，就被那缕紫金色的融合炁卷住，顺着手臂反推回去。
宇文化及退了半步，
林道没有说话。
他望着宇文化及身后的江面，突然皱起眉头——方才还顺流的江水，此刻竟有一分逆流而上，在战船前方让出条两尺宽的水道。
更诡异的是，那逆流的江水表面平滑如镜，倒映着天上的月亮，却没有一丝波纹，像被某种力量强行凝固了。
大人看。他抬手指向江面。
宇文化及转身。
两人同时看见，那面水镜中央，有双幽绿的眼睛正缓缓浮出。
（江心黑影的眼睛在水面倒影中泛着冷光，像两把淬了毒的刀。
林道望着那双眼，忽然想起混沌玉坠里偶尔闪过的画面——漆黑的深渊，蠕动的黑影，还有一句若有若无的低语：第九次...终于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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