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开大学的插曲很快过去,但秦戈带来的消息,像一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张国忠和老刘头心中漾开层层涟漪。回到张国忠位于天津的家中,那间堆满了线装书、罗盘和各式法器的书房,气氛变得严肃起来。
“国忠,你怎么看?”老刘头难得收起了嬉皮笑脸,叼着烟袋锅子,眉头拧成了疙瘩,“秦教授说的那玉琮,听着就邪性。洋人的地界上,怎么会有这么浓重的阴煞之气?”
张国忠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走到书案前,小心翼翼地将秦戈给的那张玉琮照片复印件铺开,又取出自己珍藏的几本泛黄的茅山典籍,仔细比对。昏黄的台灯光线下,玉琮上的纹路显得更加古朴神秘。
“师兄,你看这里,”张国忠指着照片上一处模糊的刻痕,“这绝非装饰,更像是某种极其古老的封印符咒的变体,我在《云笈七签》的残篇里见过类似的记载,据说与镇压地脉阴眼有关。若这玉琮真是上古祭祀重器,又流落海外,其自身蕴含的庞大阴气一旦失去原有环境的制约,或被不当引动,确实可能搅乱一方风水,甚至……唤醒一些本不该存在的东西。”
“你的意思是,不是洋鬼子那边自己生出的邪祟,倒是咱们老祖宗的宝贝,到了那边‘水土不服’,惹出乱子了?”老刘头瞪大了眼睛。
“有可能,但也不尽然。”张国忠沉吟道,“秦教授提到的那种‘邪祟’,制造绝望,这特性倒与古籍中记载的‘魙’或‘哀煞’有几分相似,都是至阴至怨之物。但规模如此之大,且集中在特定区域,必然有强大的源头或诱因。这玉琮,很可能就是关键。”
决定既下,接下来的几天便忙碌起来。办理出国手续、准备鸡喉、铜钱、黄纸、罗盘、查阅所有能找到的关于英国神秘传说和地理风水的资料(尽管寥寥无几)。秦戈利用自己的关系网络,弄到了更详细的信息:那件玉琮将在伦敦一家名为“夜骐之眼”的隐秘拍卖行进行拍卖,时间定在一周后。而他的那位朋友,最近一次联系时语气愈发惊慌,称监视他的人似乎增加了。
出发前夜,张国忠特意沐浴更衣,在静室中起了一卦。卦象显示“坎上艮下”,水山蹇卦,主前行险阻,困难重重;但变卦之中又隐有一线生机,指向“西南”(英国大致在中国的西南方向),需“利见大人”,似有贵人相助之意。这结果让他心中更添了几分谨慎。
飞机降落在伦敦希斯罗机场时,窗外正下着淅淅沥沥的冷雨。灰蒙蒙的天空压得很低,仿佛一块湿透的铅灰色绒布,将整个城市笼罩在一片压抑之中。这种天气,让刚从干燥秋日天津过来的张国忠和老刘头都感到一阵不适。
“嘿,这洋鬼子的地界,连天都哭丧着脸。”老刘头紧了紧身上的薄外套,嘟囔着,“湿气忒重,关节都发酸,真不是个好兆头。”
张国忠没有说话,只是微微颔首。他的感受比老刘头更为深刻。作为茅山和全真的现任掌教,他对天地气机的变化异常敏感。一踏上英国的土地,他就察觉到一种难以言喻的滞涩感。周围的“气”不再像国内那般流转顺畅,而是变得粘稠、阴冷,仿佛被一层无形的帷幕隔绝了生机,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淡淡的、像是铁锈混合着陈旧悲伤的气息。这绝非正常的潮湿气候,更像是一种……长久积累下来的负面能量场。
张国忠和老刘头都下意识地摸向随身携带罗盘。罗盘的指针从踏入英国领空开始就微微颤抖,此刻更是像没头苍蝇一样乱转,根本无法稳定指向。“真邪门啊”老刘头嘀嘀咕咕道,“此地的地磁或者说能量场极为混乱,我们的罗盘和依靠地气指引的术法,在这里效果会大打折扣,甚至可能完全失灵。”
秦戈通过关系安排的接机人员是一位姓陈的华人侨领,热情而周到。在前往市中心的车上,陈先生简单介绍了伦敦的情况,言语间透露出对近期治安的一些隐忧,尤其是某些偏僻区域,夜间最好避开。
下榻的酒店位于伦敦市中心一条相对安静的街道。房间还算舒适,但那股莫名的压抑感并未消散。安顿下来后,秦戈立刻尝试联系他的朋友——伦敦大学亚非学院的托马斯·埃利奥特教授。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传来的声音疲惫、沙哑,充满了紧张:“秦?是……是你吗?你真的来了?”
“托马斯,是我。我和我提到的两位朋友已经到伦敦了。你那边情况怎么样?”秦戈按下免提键,让张国忠和老刘头也能听到。
“上帝……我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埃利奥特教授的声音带着颤抖,“情况比信里说的更糟。那件玉琮……它太邪门了。我感觉一直有人在盯着我,我的公寓好像被人进去过,虽然没丢什么贵重东西,但东西的位置都不对了……我害怕极了。”
“盯着你?是什么人?”秦戈追问。
“我不知道,看不清……可能是‘黑市组织,传闻他们什么都敢碰,手段狠辣。拍卖会明晚午夜,在‘夜骐之眼’,那地方……那地方很怪,普通人根本找不到入口。”埃利奥特语速很快,显得语无伦次,“秦,我昨天忍不住又去那边看了看,想找点线索,结果……结果我感觉非常不好,好像掉进了冰窖,喘不过气,还听到了奇怪的声音……像是很多人在耳边哀嚎……”
张国忠和老刘头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这种描述,绝非寻常的跟踪恐吓所能解释。
“托马斯,你现在在哪里?安全吗?”秦戈语气严肃。
“我在家……但我总觉得不安全。秦,那些传闻可能是真的,那玉琮真的会引来……”
话音未落,电话那头突然传来“砰”的一声闷响,像是门被猛地撞开,紧接着是埃利奥特教授一声短促而惊恐的尖叫,电话随即被切断,只剩下一片刺耳的忙音。
房间里的空气瞬间凝固!
“出事了!”老刘头猛地从沙发上弹起来,眼神锐利。
秦戈脸色阴沉,立刻重拨过去,但电话已经无法接通。他又尝试拨打埃利奥特教授家里的座机,同样是漫长的无人接听。
“肯定是那帮龟孙子动手了!”老刘头骂道,“绑人灭口,黑市上常见的手段!”
张国忠面色沉静,走到窗边,望着楼下被雨水打湿的昏暗街道,缓缓道:“秦教授,立刻动用你在伦敦的所有关系,查探埃利奥特教授的下落,重点是确认他是否安全,以及最后出现的地点。同时,我们需要那个拍卖行的确切信息。”
他转过身,看着秦戈和老刘头:“对方已经察觉,并且动手了。我们慢了半步。现在,一方面要救人,另一方面,那个‘夜骐之眼’,我们必须去闯一闯了。我怀疑,那里恐怕不止是一个拍卖行那么简单。”
秦戈立刻开始拨打电话,联系侨领陈先生和那位私人调查员。张国忠则从羊皮袋中取出了那面师傅马真人传下来的罗盘。果然,指针在盘面上剧烈地颤抖着,划着毫无规律的圆圈,根本无法定位指向。
“好厉害的干扰。”老刘头凑过来看了一眼,咂舌道,“这比咱们在巴山还邪乎。国忠,这趟活儿,怕是比想象中还要棘手。”
张国忠默默收好罗盘,目光投向窗外伦敦阴沉的夜空。雨丝斜斜地打在玻璃上,模糊了城市的灯火。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感,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这片陌生的土地下,究竟隐藏着怎样的秘密和危险?埃利奥特教授的安危,又牵动着怎样的局面?所有的答案,似乎都指向了那个神秘莫测的“夜骐之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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