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间,议事厅内所有声响皆戛然而止。
张辅等人整齐地回过头,目光犀利如刀,割向朱岩。
他们能够容忍朱岩守城立下奇功,却绝无法容忍,他将这追击败逃之敌的巨大功劳揽入怀中。
这不仅关乎军功的争夺,更涉及军中话语权的较量。
朱岩迎着众人的目光,神色镇定自若。
“王妃,末将认为,追击李景隆,宜速不宜众。”
他并未直接请战,而是先阐述自己的见解。
“李景隆虽如丧家之犬,但麾下仍有一万五千精兵,若我军大规模追击,他必定会狗急跳墙,与我军决一死战。”
“届时即便能够取胜,我军也必将伤亡惨重,得不偿失。”
张辅冷哼一声:“朱将军的意思,是要就此放他逃走?”
朱岩摇摇头:“当然不是,我的意思是,我们不必与他的主力正面硬拼。”
“一支军队,最为重要的是什么?是人,是马,是粮草,更是将领的帅旗和印信!”
“李景隆大败而逃,必定轻装前行,但他的中军辎重、帅印兵符。”
“还有那些随军的文书、钱粮,必然会由一支亲兵护送,走在队伍的最后方,这才是我们的目标。”
朱岩的声音虽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我们只需派出一支精锐骑兵,绕过他的主力,如同一把尖刀,直插他的后队,夺取他的帅印,烧毁他的辎重。”
“主帅印信一旦丢失,大军便会群龙无首,不用我们攻打,他们自己就会溃散!”
“这……”
张辅一时语塞。
但他不得不承认,朱岩的这个办法,比他自己硬碰硬的想法高明得多。
以最小的代价,获取最大的战果,这才是用兵的上策。
徐氏的凤眸中,光芒连闪。
她发觉自己还是低估了这个男人,他不仅有万夫不当之勇,更具备洞察战局的帅才。
“好一个擒贼先擒王,釜底抽薪!”徐氏一拍桌案,做出了决定。
“此事,就交由朱将军去办!”
她看向朱岩,语气中带着绝对的信任:“本宫给你五百骑兵,以奔雷营为骨干,你可再从城中挑选精锐,粮草马匹,皆由你优先调用!”
“本宫只有一个要求,三日之内,我要见到李景隆的帅印!”
“王妃!”张辅着急了,还想再争辩。
“不必多言!”徐氏抬手制止了他。
目光威严:“张将军,你的任务是守好北平,加固城防,以防万一,孰轻孰重,你心中应当有数。”
张辅的脸涨得通红,却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王妃把话说到这个地步,他若再争辩,便是不识大体,便是将个人荣辱置于北平安危之上。
他只能恨恨地瞪了朱岩一眼,躬身领命。
散会后,朱岩即刻行动起来。
奔雷营全员出动,他又从谭渊的部队里,挑选了两百多名骑术精湛的老兵,凑齐了五百之数。
最好的战马,最精良的铠甲,最充足的干粮和箭矢,源源不断地送到了他的营中。
出发前夜,朱岩独自在房中,取出了那件上品奇物沙盘推演。
“系统,具现化北平至真定沿途百里地形。”
【具现化沙盘需消耗寿命值100点,是否确认?】
“确认!”
话音刚落,他手中的青铜沙盘光芒一闪,一幅栩栩如生的立体地图,凭空出现在房间中央。
山川、河流、道路、村庄,皆清晰可见,宛如真实世界的缩小版。
朱岩的目光,在沙盘上迅速扫过。
他看到代表李景隆大军的红色光点,正在一条官道上缓慢移动。
而在他们后方约十里处,有一支规模小得多的队伍,护送着数十辆大车,行进得更慢。
那必定就是李景隆的辎重部队!
朱岩的手指,在沙盘上划过一条弧线,绕开官道,穿过一片丘陵和密林。
“系统,推演我军从此路线追击,截击敌军辎重部队的成功率。”
【兵棋推演开启,消耗寿命值50点,推演完毕。】
【推演结果:成功率九成。最佳截击地点:黑风口,预计遭遇敌军护卫约八百人,指挥官为李景隆心腹偏将钱勇。】
朱岩的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微笑。
有了这个东西,打仗就如同开了全图挂一般,想输都难。
第二日清晨,天尚未亮。
五百名黑甲骑兵,在朱岩的带领下,悄然无声地驰出北平西门,如同一道黑色的暗流,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他们没有走官道,而是按照朱岩规划的路线,在荒野与丘陵间疾驰。
一路上,朱岩凭借170点的速度属性,带来的超凡感知,提前避开了所有南军的斥候和游骑。
五百人的队伍,行进得如鬼魅般无声,未惊动任何人。
谭渊催马赶上,有些疑惑:“将军,我们这是要前往何处?官道在那边。”
“我们去抄近路,给李大帅送份大礼。”朱岩神秘一笑。
行至中午,队伍来到一处狭长的山口。
两侧是陡峭的山壁,中间仅有一条仅容两辆马车并行的窄路。
朱岩勒住马缰:“这里便是黑风口,全员下马,埋伏!”
士兵们立刻行动起来,牵着战马躲入两侧的密林中,用准备好的布条缠住马嘴,防止它们发出声响。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山谷里只有风声和虫鸣。
终于,远处的地平线上,扬起了一片烟尘。
一支南军队伍,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中。
数十辆沉重的马车,在士兵的护卫下,吱吱呀呀地缓缓驶来。
护卫的士兵们一个个盔歪甲斜,神情懈怠,显然认为在这种地方不会遭遇埋伏。
“来了。”朱岩的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杀机。
他看着那支队伍,就像看着一群毫无防备、自己走进屠宰场的肥羊。
当南军的先头部队完全进入谷口时,朱岩举起了手中的佩刀。
“放!”
随着他一声令下,埋伏在两侧山壁上的奔雷营士兵,同时将早已准备好的巨石和滚木推了下去!
轰隆隆!
无数的石块和圆木,如同一座山崩塌一般,从天而降,狠狠地砸进了南军的队伍中。
刹那间,人仰马翻,惨叫连连。
冲在最前面的数十名南军士兵,连反应都来不及,就被砸成了肉泥。
后面的队伍也被堵住了去路,乱作一团。
“有埋伏,敌袭!”一名南军将领声嘶力竭地吼道。
然而,他的话音未落。
“杀!”朱岩暴喝一声,一马当先,从密林中冲杀而出。
他身后的五百黑甲骑兵,如同一道决堤的洪流,以雷霆万钧之势,狠狠地撞进了南军混乱的阵型中!
“奔雷狂刀!”
朱岩的刀光,化作一道道紫色的电蛇,在他周围肆虐。
普通的南军士兵,在他面前,如同纸糊的一般,触之即死,碰之即亡。
他如同一柄烧红的烙铁,烫入冰冷的黄油,轻而易举地撕开了敌军的防线,直扑那名还在发号施令的偏将钱勇。
钱勇看到朱岩如同魔神般杀来,吓得肝胆俱裂,拨马便想逃跑。
“现在才想走?晚了!”
朱岩冷笑一声,双腿一夹马腹,战马如离弦之箭般窜出。
他手中的佩刀,在空中划过一道死亡的弧线。
“噗嗤!”
钱勇的头颅冲天而起,脸上还带着惊恐的表情。
【叮!击杀敌对将领目标,汲取生命能量260点!】
主将一死,本就混乱的南军护卫彻底崩溃。
他们扔下武器,哭喊着四散奔逃。
战斗,在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内,便宣告结束。
“打扫战场,清点战利品!”朱岩下令。
士兵们欢呼着冲向那些马车。
当他们撬开一个个大箱子时,所有人都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金银珠宝,绫罗绸缎,堆积如山。
“发财了,发财了!”一个年轻士兵激动地大叫。
朱岩却对这些金银之物毫无兴趣。
他径直走向最大的一辆帅车,车厢内,一个紫檀木盒被黄色的绸缎包裹着,静静地放在案上。
他打开木盒,一方沉重的铜印,静静地躺在里面。
征北大将军印!李景隆的帅印到手了!
除了帅印,车内还有大量的文书和信件。
朱岩随手翻看了几封,眼神陡然一凝。
这些信件,是李景隆与朝中某些大臣的秘密通信。
信中不仅有对战局的悲观描述,更有对建文帝用人不当的抱怨,甚至隐隐透露出,若是战局再败便要另寻出路的意思。
这是谋逆的铁证!
然而,当朱岩的目光落在最后一封,被火漆封口的密信上时,他的瞳孔骤然收缩。
信封上没有署名,只有一个用朱砂画的特殊标记。
而收信人,并非李景隆,而是另一位南军大将的名字,盛庸!
朱岩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他缓缓拆开信封,里面的内容,让他倒吸一口凉气。
信中,竟是要盛庸在关键时刻,按兵不动,甚至误杀友军,配合燕军以换取日后燕王登基的从龙之功!
这是一个惊天的阴谋!
盛庸,竟然早就和燕王有勾结?
不,不对!朱岩立刻反应过来。
史书中记载,盛庸可是忠于建文帝的,后来还屡次重创燕军。
这封信是假的!
这是一个圈套,一个旨在离间南军将帅,让他们自相残杀的毒计!
而写这封信的人……
朱岩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个穿着袈裟、头戴斗笠的身影。
道衍和尚姚广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