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林终于按捺不住,开口问道,他总觉得此事没这么容易,各州郡的兵马,哪是说调就能调的
何进看到齐林起身询问略感意外,转头看向曹操,曹操会意,站起身来向何进介绍道:“大将军,此乃张道陵天师之高徒,齐林,齐叔众,现任杨尚书下属侍郎。”
对于齐林的身份何进倒是有点意外,但是听到只是一小小侍郎心里也没啥兴趣:“原来是齐天师,失敬失敬!”
齐林也站起身来,拱手说:“下属岂敢称为天师,大将军谬赞。”
何进听到齐林的追问,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重新坐回主位,手指敲击着桌面,语气沉了下来:“难处便在这‘调兵’二字。各州郡刺史、太守,素来各有盘算,袁家在汝南,能调动部分豫州兵马;鲍鸿掌管屯骑校尉,可联络并州旧部;但像凉州、幽州这些远州,刺史要么是宦官亲信,要么拥兵自重,未必会听朝廷调遣。更要紧的是,一旦下令调兵,消息必然走漏,宦官集团提前察觉,怕是会先下手为强,到时候不仅诛宦不成,反而会引火烧身。”
他话音刚落,厅内就响起一阵附和的叹息。助军右校尉冯芳皱着眉道:“大将军说得是!凉州、幽州等贫瘠之地,本就桀骜不驯,若让带兵进京,怕是前门驱虎,后门进狼啊!”
“冯校尉所言极是!”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时,一道清亮的声音突然从角落响起,带着毫不掩饰的反对:“此事万万不可!”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大将军府主簿陈琳从座位上站起身。他身着青色主簿官服,虽身形瘦削,眼神却锐利如刀,手中还攥着一卷竹简,显然是早有准备。
何进看到是他,眉头瞬间拧成一团,语气里带着几分不耐:“孔璋,你有话好好说,何必如此激动?”
陈琳却丝毫不惧,上前一步,对着何进拱手,语气却字字铿锵:“大将军,您所谓的‘妙计’,实则是引祸之举!宦官专权固然该除,可调动各州兵马进京,无异于将大汉江山置于危卵之上!”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何进的脸色沉了下来,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腰间的玉带。
“敢问大将军……”
陈琳的声音陡然拔高,震得厅内烛火剧烈晃动:“各州兵马素来不受中枢完全掌控,您调他们进京,是以‘勤王’为名,可他们若心怀异心,借着‘清君侧’的由头攻占洛阳,您该如何应对?到那时,洛阳城破,百姓遭殃,这与宦官祸乱朝纲,又有何异?”
这话像一记耳光,狠狠扇在何进脸上。何进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张了张嘴想反驳,却被陈琳接下来的话堵得说不出话来:“您手握京畿兵权,麾下有虎贲军、羽林军,若真想诛宦,只需联合朝中忠臣,在宫内布下埋伏,趁宦官议事时一网打尽,何需劳师动众调外兵?您这般做法,不是畏首畏尾,就是想借外兵自重,哼,此事下场只怕落得与那窦武一般。”
“你放肆!”
何进终于按捺不住怒火,猛地一拍桌案,茶杯里的茶水溅了一地,“陈琳,你不过一个主簿,也敢对本将军指手画脚?”
厅内瞬间陷入死寂,官员们吓得大气都不敢出,连袁绍都皱着眉,没敢轻易开口,陈琳这番话,实在是太尖锐,几乎把何进的心思戳得明明白白。
就在这时,曹操连忙起身,走到两人中间,对着何进拱手笑道:“大将军息怒,孔璋兄也是心急国事,说话才有些急躁,并非有意冒犯。他也是为了诛宦大计着想,您别往心里去。”
又转头对陈琳道:“孔璋兄,大将军自有考量,你先坐下,有话咱们慢慢商议,何必动气?”
何进胸口剧烈起伏,脸色已经非常难看,瞪着陈琳,陈琳这番话虽然说得不多,但是已经极其难听了,前大将军窦武与前太傅陈蕃便密谋除宦,却兵败被逼自杀。但何进却也知道此刻发作不妥,只能重重哼了一声,没再说话。
陈琳稍缓情绪,对曹操投去一瞥:“孟德,汝可知,此举关乎国家存亡,不容有失。”
曹操点头,神情严肃:“自然,我等皆为国为民,岂能不慎。”
何进这时候冷笑一声道:“哼,陈主簿此话说得过于绝对了,那窦武是何人?一粗鄙武夫罢了,老夫自认不比前汉张、韩二人,但也不愿重蹈覆辙。”这说的就是张良与韩信了。
陈琳看着何进铁青的脸色,却依旧不肯妥协,对着何进躬身行了一礼,语气平静却坚定:“在下所言,皆是肺腑之言。若大将军执意要调外兵,在下恐难从命,今日便先告退了。”
说完,他不等何进回应,转身拿起案上的竹简,昂首阔步地走出正厅,脚步声在寂静的庭院里格外清晰。
何进看着他的背影,气得手指发抖,却终究没下令阻拦,陈琳是士族出身,又在大将军府任职多年,若真处置了他,怕是会引起士族不满,反而不利于诛宦大计。剩下一众大小官员面面相觑,话说这个陈琳在当时的嘴利、话锋是人尽皆知的,却不曾想连何进都敢堵。
曹操见陈琳离去,厅内气氛依旧紧绷,连忙上前一步,对着满座官员拱手道:“诸位,今日议事关乎大汉安危,若消息走漏,不仅诛宦大计难成,我等怕是都要遭殃。还请诸位务必守口如瓶,莫要向外人提及只言片语。”
官员们本就心有余悸,闻言纷纷点头应和。
“孟德放心,我等知晓轻重!”
屯骑校尉鲍鸿率先起身,对着何进拱了拱手:“大将军,今日之事,末将记在心上,若有差遣,随时吩咐!”说罢,便匆忙离去。
其他人也陆续起身告辞,脚步都比来时轻快了几分,方才陈琳与何进的争执,让众人都看清了这诛宦大计背后的风险,此刻只想尽快离开这是非之地。齐林混在人群中,跟着走出曹府,回头望了一眼那扇紧闭的朱漆大门,心里的不安又重了几分,默默加快脚步往自己府邸走去。
正厅内,待官员们尽数离去,只剩下何进、袁绍、曹操三人。何进再也按捺不住怒火,猛地抓起案上的酒杯,狠狠摔在地上,青瓷酒杯“啪”地一声碎裂,酒液溅满了青砖:“陈琳这竖子!竟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侮辱我,还提窦武那蠢货!此仇不报,我何进颜面何存?定要杀了他!”
袁绍连忙上前,伸手按住他的肩膀,语气急切:“大将军息怒!陈琳杀不得啊!”
何进猛地转头,眼神凶狠:“为何杀不得?他不过一个小小主簿,难道我还动不了他?”
曹操弯腰,默默捡起地上的瓷片,动作沉稳,等何进情绪稍缓,才缓缓开口:“大将军,本初说得是。陈琳虽言语冒犯,却并非无的放矢,且他身后站着的,是整个颍川士族。”
袁绍接过话头,语气凝重:“大将军您想想,陈琳出身颍川陈氏,与荀氏、钟氏等士族都有交情。您若杀了他,颍川士族定会觉得您容不下忠臣,到时候不仅士族离心,连那些本愿支持您诛宦的官员,怕是也会动摇。更要紧的是,宦官集团若得知此事,定会借机散布您‘不容谏言’的谣言,败坏您的名声,这不是给他们可乘之机吗?”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再者,陈琳虽反对调外兵,却也是为了大汉江山,并非与您为敌。您若饶他一命,反而能彰显您的宽宏大量,让天下人知道您是真心为了国事,而非公报私仇。”
何进听着袁绍的分析,胸口的怒火渐渐平息,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金印,沉默片刻后,终于叹了口气:“罢了罢了,就听你们的,饶他这一次。但他若再敢对我不敬,定不饶他!”
曹操见他松口,连忙笑着递上一杯新酒:“大将军英明!这陈琳不过是一时心急,日后定会明白您的苦心。来,咱们再饮一杯,商议一下调兵的具体事宜。”
袁绍也跟着举杯:“正是!益州刘焉也有野心,若许他高官厚禄,未必不肯进京;幽州牧刘虞素有贤名,可派使者去游说,想必他会以国事为重。”
三人重新落座,烛火下,讨论的声音渐渐低沉,却透着一股不容逆转的决心,诛宦大计,已然箭在弦上。
另一边,齐林回到自己的府邸,刚进门就快步走向后院的阁楼。阁楼里,一只通身漆黑的玄鸦正站在木架上,梳理着羽毛。这是天师府特制的信鸦,能千里传信,不易被人察觉。
齐林从怀中取出一张丝帛,用特制的墨水快速写下今日在曹府的所见所闻,何进欲调外兵诛宦,陈琳反对被斥,以及各州兵马调度的难处,最后写道:“洛阳暗流涌动,恐有大变,望师兄早做准备。”
他将丝帛卷成细条,系在玄鸦的腿上,轻轻抚摸着玄鸦的羽毛,低声道:“辛苦你了,速去沛国,将信交给师兄。”
玄鸦仿佛听懂了他的话,扑棱着翅膀,从窗口飞出,消失在洛阳的暮色中。齐林站在窗前,望着玄鸦远去的方向,心里默默祈祷,希望这封信能及时送到,也希望师兄他们能避开这场即将到来的乱世风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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