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千丈寒崖。
风雪如刀,割裂天地。一具染血的躯体倒在雪堆中,铠甲碎裂,断剑插在身侧,剑柄朝天,像一座孤坟的碑。
萧景琰睁着眼,瞳孔已结霜。
三万铁骑埋骨风雪,兵符被焚,粮道断绝。他率军死战七日,最终被亲弟萧景瑜一纸通敌诏书钉在耻辱柱上。
此刻,他动不了,灵力枯竭,经脉冻结,意识如残烛将熄。
记忆碎片在识海中翻涌——
裴仲在殿前冷笑,火光照着案上烧毁的兵符。
萧景瑜执笔批红,唇角微扬:“兄长既已死于风雪,那世子之位……便由我代劳了。”
他想怒吼,想拔剑,可连一根手指都抬不起。
死,来得无声。
就在意识即将溃散的刹那,识海深处突现一缕冰蓝色剑光。
嗡——
如古钟轻鸣,不响于耳,直震神魂。
刹那间,思维澄澈如镜,破碎的记忆自动拼合,因果脉络清晰浮现。那不是功法,不是神通,而是一种“明”——心若止水,万般破绽无所遁形。
剑心通明。
一缕上古剑灵残意,随他陨落而觉醒。
他终于明白,一切早有预谋。北境战败,非他无能,而是从一开始,就被钉死在局中。
可恨,可悲,可笑。
他一生忠勇,护国镇边,却死于至亲之手。
寒风呼啸,卷起断剑上的血丝,在空中凝成一道微不可察的剑痕。
那一瞬,他心中唯有一念——
若天不容我,我便斩天。
若命不公,我便逆命。
剑不在,剑意不灭。
他闭上眼,任风雪覆身。
下一瞬,意识坠入黑暗。
——
烛火微晃。
萧景琰猛然睁眼。
窗外杏花微雨,铜漏滴答,戌时三刻。
他躺在王府书房软榻上,身上盖着素色锦被,左手仍搭在腰间断剑“孤光”的剑柄三寸处。
十六岁。
他回来了。
前世那一夜,正是他被下毒前十二个时辰。再过几个时辰,萧景瑜便会派人送来“贺寿琼浆”,寒髓散藏于杯底,废他修为,再由刺客收命。
而如今,他醒了。
鸦色长发半束,左眉骨斜疤在烛光下泛青,瞳色近于青铜,冷得不像少年。
他缓缓坐起,指尖抚过“孤光”剑柄。剑身残缺,却仍有一缕寒意透骨。
这不是普通的断剑。
前世自陨前,他以心头血祭剑,剑碎人亡,唯余此半截残锋随葬。如今重生,剑亦归来。
他闭目内视。
识海深处,一缕冰蓝剑意静静流转,不依外物,不靠功法,只随本心而动。只要他执剑,便可随时进入那种“明”境——思维如镜,破绽自现。
剑心通明,已成本能。
他睁开眼,目光如刃。
这一世,他不会再做任人宰割的世子。
宫墙权谋,虚情假意,他看够了。
剑即天命,言语皆妄。
他起身,走到案前,执起白瓷盏,倒了一杯清茶。
茶香袅袅,他轻嗅一口。
就在此时,窗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一名侍从模样的人捧着玉壶走入,低头道:“殿下,景王殿下特命人送来贺寿琼浆,祝您生辰安康。”
萧景琰不动声色,接过酒杯。
酒色清冽,香气醇厚,寻常人闻之只觉珍贵。
但他执杯的左手三指轻扣杯沿,剑心通明悄然触发。
思维如镜。
酒中三缕阴寒之气如蛇游动,细若游丝,缠于杯底——是寒髓散,无色无味,入体即封经脉,三日之内修为尽废。
不止如此。
他目光微凝,感知如潮水般扩散。
梁上,第三片瓦松动半寸,灰尘微落。
一人潜伏,呼吸极轻,杀意藏于袖中利刃,只待药效发作,便一击毙命。
刺客。
萧景瑜的手段,还是这般阴毒。
前世他饮下此酒,毫无防备,醒来时已废去修为,沦为笑柄。
如今——
他指尖微动,一丝剑意顺指而入,渗入酒液。
无声无息。
酒面泛起细密冰纹,寒气逆流,顺着阴毒之气反噬而上。
梁上,刺客掌心骤然一寒,如触玄冰,五指僵硬,利刃脱手,险些坠落。
他瞳孔猛缩,死死捂住剑柄,冷汗涔涔。
这酒……反噬了?
不,不是酒。
是这少年——还未饮,便已识破?
萧景琰端坐案前,不动如山。
他抬眸,目光直刺梁上阴影,声音冷得像雪原的风:“酒冷,撤了。”
一句话,未带杀气,却如剑出鞘。
刺客浑身一颤,脊背发寒,仿佛被某种无形之物锁喉。他不敢再留,悄然退走,如影消散。
侍从捧着酒壶退出书房,脚步微颤。
房门合上。
烛火摇曳,映照断剑“孤光”,寒光如誓。
萧景琰放下白瓷盏,指尖残留一丝冰意。
剑心通明,在袖下三寸悄然浮现冰蓝色剑纹,转瞬即逝。
他未出剑,杀局已破。
这才是开始。
萧景瑜,裴仲,你们欠的,我会一一讨回。
这一世,他不再困于宫墙。
剑即天命,逆命者——当以剑开道。
他起身,走到窗前。
雨停了,杏花落地,湿泥染红。
他望着那株老杏树,眼神冷峻。
前世,它曾在他被押出府时落尽最后一瓣花。
这一夜,他本该饮毒,赴死。
如今,他活了。
断剑在手,剑心通明,因果在心。
他不会再等。
总有一日,他要执剑登临九重天阙,斩尽虚伪天命,重定这修真格局。
风起时,他袖角微扬,发梢泛起一缕银芒,如霜雪初凝。
书房内,唯有断剑寒光,映照孤影。
誓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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