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青云宗的演武场就炸开了锅。
最先发现异常的是几个起早修炼的外门弟子。往常灵气稀薄得像掺了水的酒，吸进肺里也掀不起半点波澜，可今日一运气，竟感觉丝丝缕缕的暖流顺着经脉游走，运转功法时，灵气撞在经脉里发出“嗡嗡”轻响，像春溪破冰，指尖渗出淡白的雾，连呼吸都带着灵草的清甜——那是久旱逢甘霖的暖意，比往日顺畅了数倍。
“不对劲！你们有没有觉得……灵气变浓了？”一个圆脸弟子猛地睁开眼，一脸惊疑。
旁边的弟子们纷纷停下动作，凝神感知。片刻后，演武场上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真的！吸收速度至少快了三倍！”
“是聚灵阵！聚灵阵是不是好了？”
“快看天玑峰方向！”
众人齐刷刷抬头，只见天玑峰半山腰的方向，一道蛋黄般的暖黄光晕正缓缓扩散，像一层融化的金子泼洒在山林间，连空气里都飘着淡淡的灵草香——那是聚灵阵全力运转时才有的异象。
消息像长了翅膀，眨眼间传遍了整个青云宗。弟子们从四面八方涌出来，朝着天玑峰的方向眺望，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的狂喜。
“聚灵阵真的好了！我们青云宗有救了！”
“我就知道掌门一定有办法！”
“太好了，再也不用为了一点灵气抢破头了！”
杂役院的柴房里，林凡被外面的喧闹声吵醒。他昨晚从乱石滩回来时已是力竭，倒在草堆里就昏睡过去，此刻浑身骨头像散了架，尤其是胸口，还隐隐作痛，像揣了块冰坨子。
“吵死了，这群小兔崽子。”玄老的声音在脑海里抱怨，“不就是灵气浓了点吗？至于跟疯了似的？”
林凡挣扎着坐起来，后背的伤口被牵扯得疼了一下，他龇牙咧嘴地吸了口冷气。窗外传来的欢呼声越来越响，他能想象出弟子们激动的模样——毕竟，青云宗被灵气枯竭的问题折磨太久了。
“我们……成功了？”林凡低声问，语气里带着一丝不确定。昨夜引导灵气时的剧痛还历历在目，那种生命力被抽走的虚弱感，让他至今心有余悸。
“算是吧。”玄老的声音懒洋洋的，“也就恢复了一成灵气，凑合着能用。不过对这群饿了太久的家伙来说，跟天上掉馅饼也差不多了。”
林凡走到窗边，撩开破旧的窗纸往外看。晨光中的青云宗笼罩在一层淡淡的光晕里，远处的天玑峰半山腰，那道暖黄色的光芒尤为醒目。他的目光落在那片光芒上，心里突然涌起一股奇异的感觉——那是他用命换来的成果，哪怕微不足道，也让他这个“万年废柴”第一次觉得，自己和这座宗门有了一丝联系。
就在这时，柴房的门被轻轻推开。
“林师兄，掌门让你过去一趟。”门口站着一个面生的内门弟子，眼神里带着好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
林凡心里咯噔一下。他刚想找个借口推脱，玄老的声音就响了起来：“怕什么？该来的总会来。墨尘那老狐狸精得很，聚灵阵突然好了，他肯定会怀疑到你头上。”
林凡定了定神，点了点头：“知道了，我这就去。”
跟着那名内门弟子穿过喧闹的人群，林凡能感觉到无数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有好奇，有疑惑，还有几分探究。他低着头，快步往前走，后背的伤口在走动中隐隐作痛，提醒着他昨夜的惊险。
墨尘在聚灵阵外围的巨石旁等着他。
掌门今日穿了件月白色的道袍，晨光洒在他银灰色的发丝上，泛着一层柔和的光泽。他背对着林凡，正望着那道暖黄色的光晕出神，指尖轻轻摩挲着一块玉佩。
“掌门。”林凡停下脚步，低声喊道。
墨尘转过身，目光落在他身上，眼神像淬了墨的笔尖，深邃得让人看不透。他没有立刻说话，只是静静地打量着林凡，从他苍白的脸色到他破旧的杂役服，最后定格在他眉心。
林凡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手心里沁出冷汗。他能感觉到，墨尘的目光像带着钩子，似乎要把他从里到外剖开来看。
“你昨晚……去哪了？”墨尘突然开口，声音平静无波。
林凡的心猛地一跳，刚想编个借口，玄老就在他脑子里喊：“别撒谎！老狐狸精得很，越撒谎越可疑！”
他定了定神，含糊道：“身子不舒服，在柴房睡着了。”这话不算全错，他确实在柴房睡了，只是之前去了哪里，没说。
墨尘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指尖摩挲玉佩的动作顿了半秒，眼尾的皱纹在晨光中深了半分，像鹰隼锁定猎物时收紧的羽毛，没再追问。他侧身指了指身后的巨石：“你看，聚灵阵好了。”
林凡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巨石上的淡金色纹路已经变得柔和，像一层流动的薄纱。嵌在凹槽里的土黄色碎片泛着微光，与周围的纹路交相辉映，仿佛一颗跳动的心脏。
“恭喜掌门，恭喜青云宗。”林凡说道。
“恭喜我？”墨尘挑了挑眉，目光再次落在林凡身上，“可我听说，昨夜巡逻的弟子在聚灵阵附近发现了一串新鲜的脚印，看尺寸，倒和你差不多。”
林凡的后背瞬间沁出冷汗，喉咙有些发干：“弟子……不知此事。”
墨尘没再纠结脚印的事，他缓步走到林凡面前，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巧的瓷瓶，递了过去：“这是‘凝肌玉露’，对你的伤有好处。”
瓷瓶入手微凉，还带着淡淡的药香。林凡愣了一下，没敢接。他在青云宗待了十几年，还是头一次收到掌门亲自给的丹药。
“拿着吧。”墨尘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你为宗门受的伤，宗门自然要管。”
林凡迟疑着接过瓷瓶，攥在手心。瓶身的凉意透过掌心传来，让他稍微冷静了一些。
“其实，”墨尘突然开口，声音压得很低，“聚灵阵崩坏多年，我试过无数方法都没能修好。你说巧不巧，你从黑风寨回来，它就自己好了。”
林凡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低着头，不敢看墨尘的眼睛：“许是……阵法自己缓过来了吧。”
“哦？”墨尘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玩味，“那你再说说，阵眼那块土黄色的碎片，又是怎么回事？我记得聚灵阵的核心碎片，十几年前就遗失了。”
林凡的心跳得像擂鼓，他能感觉到墨尘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打在他身上。他张了张嘴，脑子里飞速运转，想着该怎么回答。
“少废话，按之前教你的说！”玄老的声音在脑海里炸响。
林凡定了定神，抬起头，脸上露出一副茫然的表情：“碎片？弟子不知。不过……弟子之前误闯禁地时，曾在一块石碑上看到过一些奇怪的残字，像是某种阵法图谱。昨晚睡不着，就想着按残字上的画法试试，没想到……”
他故意说得含糊其辞，既承认了自己去过聚灵阵，又把功劳推给了“禁地石碑”，给自己留了条后路。
墨尘静静地听着，眼神深邃。他没有立刻说话，只是盯着林凡的眉心，仿佛要透过皮肉看到里面的玉简。
林凡被他看得头皮发麻，手心里的冷汗都浸湿了瓷瓶。就在他以为墨尘要追问下去的时候，墨尘突然笑了。
那笑容很淡，却像一道暖流，瞬间驱散了空气中的紧张：“原来如此。看来是老夫多虑了。”
林凡暗暗松了口气，后背的衣服已经被冷汗浸透。
“不过，”墨尘话锋一转，眼神又锐利起来，“那禁地石碑上的残字，你还记得多少？”
“记不太清了。”林凡连忙摇头，“当时吓坏了，就记得几个模糊的纹路。”
墨尘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没再追问。他转过身，望着聚灵阵的方向，语气里带着一丝感慨：“青云宗衰败太久了，这聚灵阵能重见天日，不管是靠石碑还是靠运气，都得谢谢你。”
林凡愣了一下，没想到墨尘会说出这样的话。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瓶凝肌玉露你拿着，好好养伤。”墨尘拍了拍他的肩膀，力道不轻不重，“伤好了之后，别再当杂役了，来内门吧。”
林凡猛地抬头，一脸震惊。从杂役升到内门，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他从未想过会落在自己头上。他突然想起杂役院柴房的霉味，那是他十几年的归宿，而内门的香樟味陌生得让他发慌。但眉心玉简微微发烫，像在说：该往前走了。
墨尘看着他震惊的样子，嘴角的笑意更深了：“怎么？不愿意？”
“不！愿意！弟子愿意！”林凡连忙点头，激动得声音都有些发颤。
“那就好。”墨尘点点头，转身往主峰的方向走去，“好好休息，过几日我会让人带你去内门报道。”
林凡站在原地，手里攥着那瓶凝肌玉露，看着墨尘的背影渐渐远去，心里五味杂陈。
“这老狐狸，是在试探你。”玄老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带着一丝凝重，“他肯定不信你的鬼话，只是暂时没证据罢了。”
林凡回过神来，手心的瓷瓶仿佛有千斤重。他低头看了看聚灵阵的方向，那道暖黄色的光晕在晨光中越发柔和，却让他莫名地感到一丝不安。
墨尘那句“你比我想的要藏得深”，像一根刺，扎在他心里。
他知道，事情绝不会这么轻易结束。墨尘的态度转变，既是机遇，也可能是更大的危机。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喧哗，似乎有弟子在争吵。人群里，赵虎的亲信王二狗正踮脚张望，见林凡过来，突然高喊：“就是他！我昨晚见他鬼鬼祟祟往天玑峰跑！”只见几个外门弟子正围着一个杂役指指点点，嘴里骂骂咧咧的。
“肯定是你这废物搞的鬼！不然聚灵阵怎么会突然好了？”
“就是！掌门肯定是被你骗了！”
“一个连灵气都吸不了的废物，凭什么去内门？”
污言秽语像冰雹一样砸过来，林凡的脸色一点点沉了下去。他攥紧了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他以为聚灵阵好了，自己的处境能好一些，却忘了，在这些人眼里，他永远是那个“万年废柴”。
“别理这群蠢货。”玄老不屑道，“等你掌握了更多规则，捏死他们跟捏死蚂蚁一样。”
林凡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怒火。他转身往杂役院的方向走去，后背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但他的眼神却异常坚定。
内门也好，杂役院也罢，对他来说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活下来了，而且掌握了改变命运的力量。
只是他没注意到，在他转身的瞬间，不远处的一棵老槐树下，墨尘正静静地看着他的背影，眼神复杂。他身边站着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正是二长老周明。
“掌门，这林凡……”周明欲言又止。
墨尘摇了摇头，眼神深邃：“再看看。”
周明迟疑了一下，还是说道：“可赵虎那边……他今早来找过我，说昨晚有人闯进他房里，偷了东西。”
墨尘的目光闪了闪，突然看向聚灵阵：“当年丢碎片时，巡逻记录上也有个模糊的杂役身影……”他顿了顿，问道：“他丢了什么？”
“说是一块从禁地捡来的奇石，不值钱，就是看着顺眼，垫床脚用的。”周明说道，“但他一口咬定，是林凡干的。”
墨尘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是吗？看来这林凡，还真藏着不少秘密。”
他抬头看向聚灵阵的方向，那道暖黄色的光晕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让赵虎安分点。”墨尘淡淡道，“别坏了我的事。而且……让他进内门，正好……盯着万宝阁的动静。”
周明愣了一下，随即点头：“是，掌门。”
墨尘转身往主峰走去，阳光洒在他身上，却仿佛照不透他眼底的深沉。
一场围绕着聚灵阵和林凡的风暴，才刚刚开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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