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墙的裂缝像蛛网般蔓延，每块石头拼接处的金芒都在黯淡，像将熄的烛火。黑熊的咆哮撞在石墙上，震得碎石簌簌往下掉，林凡扶着墙的手能清晰感觉到那股蛮横的力道，顺着手臂往心口钻，疼得他牙床发酸。
“小子，别躲在里面当缩头乌龟！”黑熊的巨斧又一次劈在石墙上，“轰隆”一声，半人高的石墙突然塌了一角，露出外面匪徒们狰狞的脸。冷风裹挟着硫磺味灌进来，那是火把烧得太旺的味道，呛得林凡忍不住咳嗽，每咳一声，胸口就像被钝器碾过。
他的本命气快要耗尽了。聚石墙耗掉的力气比碎铁尺时多十倍，眉心的玉简烫得像块烧红的烙铁，却不再有热流涌出，只剩干涩的刺痛，像有根针在往骨缝里钻。视野里的淡金色纹路越来越模糊，那些原本活跃的石子此刻蔫头耷脑，像被晒蔫的草。
“寨主，砸开了！”一个匪徒举着刀斧欢呼，正要往里冲，却被黑熊伸手拦住。
黑熊眯着眼，三角眼在石墙缺口处扫来扫去，刀疤脸在火光下忽明忽暗：“别急，这小子妖术厉害，小心有诈。”他掂了掂手里的巨斧，斧刃上还沾着石渣，“把剩下的火把都扔进去，烧光他的妖法！”
十几个火把像火龙似的从缺口扔进乱石堆，枯草被点燃的“噼啪”声此起彼伏。浓烟瞬间弥漫开来，带着呛人的热浪，林凡被迫往更深处退，后背突然撞到一块冰凉的石壁——退无可退了。
他猛地回头，才发现自己竟退到了乱石堆尽头的悬崖边。崖壁陡峭如刀削，往下看是深不见底的黑暗，山风从崖底卷上来，带着刺骨的寒意，刮得人脸生疼。刚才只顾着挡火，竟没注意身后就是绝路。
“哈哈哈！没地方躲了吧！”赵虎的声音从缺口处传来，带着幸灾乐祸的尖笑，“废物，现在知道怕了？快把宝物交出来，说不定熊寨主还能留你个全尸！”
林凡没理他，死死盯着缺口处的黑影。黑熊那庞大的身躯堵在最前面，像座移动的黑山，手里的巨斧在火光下闪着冷光。匪徒们簇拥在他身后，手里的刀斧摩擦着，发出刺耳的金属声，像一群等待分食的饿狼。
“小子，我再问最后一次。”黑熊的声音像从地底钻出来，带着不容置疑的狠劲，“禁地的宝物，交还是不交？”
林凡的手悄悄摸向袖口，那里藏着墨尘给的铜哨。可吹哨有用吗？暗哨被黑熊的人拦住，就算听到信号也未必能及时赶到。现在唯一的指望，就是这具快被榨干的身体里，还能挤出最后一丝规则的力量。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集中精神。视野里的淡金色纹路微弱地跳动着，像风中残烛。碎石规则在火焰的压制下几乎失灵，那些石子纹丝不动，只有崖壁上的岩石还泛着淡淡的金光——可离得太远，根本够不着。
“看来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黑熊的耐心耗尽了，巨斧往前一探，斧刃劈开浓烟，“给我抓活的！要是反抗，废了他的手脚！”
匪徒们像潮水似的从缺口涌进来，手里的刀斧带着风声劈向林凡。林凡侧身躲开最前面的刀，后背却撞上崖壁，疼得他眼前发黑。另一个匪徒的斧头紧接着劈来，他下意识地抬手去挡，手腕上的蚀灵镣“当”地撞上斧刃，震得他手臂发麻，差点脱手。
“砰！”
不知是谁从背后踹了他一脚，林凡像断线的风筝似的往前扑去，正好撞进一个匪徒怀里。那匪徒狞笑着伸手想抓他的衣领，林凡却在落地的瞬间，看见他腰间挂着个油布包，里面露出半截引线——是黑风寨常用的火药包！
火药……火……
一个模糊的念头突然钻进脑海，比之前聚石墙时更清晰。林凡突然想起第13章被火把烟熏时，眉心玉简闪过的“火纹碎片”——原来当时不是错觉，是火焰规则在“预警”。眉心的玉简突然烫了一下，不是那种烧穿颅骨的疼，而是像根火柴擦过磷面，瞬间燃起一点火星。视野里，那油布包周围突然浮现出淡红色的纹路，像跳动的火苗，顺着引线轻轻颤动。
这是……火焰的规则？
“抓住他！”黑熊的怒吼就在耳边。
林凡来不及细想，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他猛地侧身，躲开匪徒抓来的手，指尖在油布包上飞快地一划。不是刻意为之，更像是玉简在牵引着他的动作，指尖掠过引线的刹那，淡红色的纹路突然亮了起来，纹路顺着引线疯狂攀爬，像一群饿极的火蚁，每爬过一寸，引线就冒出一串火星，在浓烟里亮成一条扭曲的红线——这是火焰规则在“加速燃烧”，比自然点燃快三倍。
“嗤——”
细微的燃烧声在嘈杂的打斗中几乎听不见，可林凡的耳朵却捕捉到了。他看见那截引线的顶端冒出火星，像只红色的小蛇，正顺着线往油布包里钻。
是真的！
引爆火药前，他脑中闪过玄老的话“火焰规则最烈，引之必耗精元”，可看着黑熊的巨斧，他咬碎牙——耗死总比被劈死强。林凡的心脏狂跳起来，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种绝境逢生的狂喜。他猛地推开怀里的匪徒，像只受惊的兔子往悬崖边滚去。
“这废物想跳崖？”有匪徒惊叫。
“拦住他！”黑熊怒吼着追上来，庞大的身躯撞开挡路的匪徒，手里的巨斧带着风声劈向林凡的后心，“想跑？没门！”
林凡滚到崖边，再退一步就是万丈深渊。他回头看见黑熊的巨斧离自己只有三尺远，斧刃上的寒光刺得他睁不开眼。而那个挂着火药包的匪徒，正被混乱的人群推搡着，往这边靠近，离黑熊不到两步远。
就是现在！
林凡没有躲，反而迎着巨斧伸出手，不是去挡，而是将所有残存的精神力砸向那淡红色的纹路——他要让那火星烧得再快一点！
“轰隆——！”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突然响起，像天空炸响了惊雷。那个油布包在人群中炸开，橘红色的火光瞬间吞噬了周围的匪徒，气浪像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拍在每个人脸上。
林凡被气浪掀得飞起来，后背撞崖壁的瞬间，他听见自己肋骨“咯吱”响，像有把钝锯在锯骨头，嘴里的血沫带着焦糊味——火药的硫磺与本命气被烧的腥气混在一起，呛得他差点窒息。他看见黑熊庞大的身躯像个破麻袋似的被掀飞出去，撞在后面的乱石堆里，扬起漫天石渣。匪徒们被气浪掀得东倒西歪，惨叫着滚在地上，手里的刀斧散落一地。
浓烟和火光笼罩了整个乱石堆，硫磺味呛得人喘不过气。
林凡趴在崖边，大口喘着气，嘴角不断涌出黑血。刚才那一下，不仅是火药的威力，更是火焰规则透支的代价——他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移了位，眉心的玉简冷得像块冰，再也感受不到丝毫暖意。
但他活下来了。
“咳……咳咳……”黑熊从石堆里爬出来，半边脸被熏得漆黑，头发烧焦了一半，样子狼狈不堪。他的耳朵里流着血，显然被爆炸声震伤了，眼神涣散地看着周围，嘴里喃喃着：“怎么回事……炸了？”
匪徒们也陆续爬起来，有的被碎石砸伤了头，有的被烧伤了胳膊，一个个惊魂未定，再也没了刚才的嚣张。
林凡知道，这是他唯一的机会。
他忍着剧痛，像只壁虎似的贴着崖壁往侧面挪。崖壁上长满了青苔，湿滑得很，他好几次差点掉下去，青苔下的碎石突然滑落，带着“簌簌”的响，在寂静的山风里像倒计时的钟摆，吓得他死死咬住嘴唇不敢呼吸。风声在耳边呼啸，像鬼哭，掩盖了他挪动的声音。他滚挪时特意往火焰烧过的地方躲——那里浓烟未散，匪徒的火把照不透，且火焰残留的温度能掩盖他的体温。
“找！给我找！”黑熊缓过神来，捂着流血的耳朵怒吼，“那废物肯定没跳崖！就算炸成灰，老子也要找到他的尸体！”
匪徒们不敢违抗，忍着伤痛在乱石堆里摸索，火把的光芒忽明忽暗，照在每个人惊魂未定的脸上。
林凡挪到一处凹进去的石缝里，蜷缩起身子，将自己藏在阴影里。他看见赵虎从地上爬起来，胳膊被烧伤了，正哆哆嗦嗦地往黑熊身边凑：“寨……寨主……这……这肯定是那废物搞的鬼！他的妖术能引火！”他被烧伤的胳膊在发抖，却仍盯着石缝方向——宝物说不定就藏在那！可一想到爆炸的威力，腿肚子又转筋，只能跟着黑熊撤退，心里骂骂咧咧：“废物运气真好”。
黑熊的脸色铁青，没说话，只是死死盯着悬崖边，眼神里除了愤怒，还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他刚才离爆炸点最近，比谁都清楚那不是普通的火药威力——那股能引爆火药的力量，比碎石妖术更可怕。
他盯着自动滚开的碎石，突然想起十年前碰过的禁地残片——那东西烧穿了弟兄的手掌，这小子的力量比残片更邪！再耗下去，黑风寨要折在这里！“撤！”黑熊突然低吼一声，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这地方邪门得很，先撤出去再说！”
“可是寨主，那废物……”赵虎不甘心地喊道。
“撤！”黑熊的语气不容置疑，他冲两个心腹使眼色：“带弓弩守着石堆外围，看见活物就射——别靠近，那地方邪门”。他看了一眼那片还在冒烟的乱石堆，又看了看悬崖边，仿佛那里藏着什么吃人的怪物。
匪徒们虽然不解，但还是不敢违抗，搀扶着受伤的同伴，骂骂咧咧地往外撤。赵虎被两个匪徒架着，不甘心地回头瞪了林凡一眼，眼神里充满了怨毒，却不敢再说什么。
脚步声渐渐远去，乱石堆又恢复了寂静，只剩下风吹过崖壁的呼啸声和火焰燃烧的噼啪声。
林凡躺在地上，大口喘着气，浑身的骨头像散了架。他看着头顶的天空，乌云散去了一些，露出朦胧的月光，照在他沾满血污的脸上。
他又活下来了。
可他知道，这只是暂时的。黑熊虽然撤了，但肯定在外面布下了眼线，他只要一出去，就会被发现。而且，他的身体已经到了极限，再也动用不了任何规则。
该怎么办？
林凡闭上眼睛，脑子里一片混乱。疼痛、疲惫、恐惧、庆幸……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让他几乎要晕厥过去。
就在这时，他感觉有人在轻轻碰他的脸，冰凉的，像树叶划过皮肤。
林凡猛地睁开眼，看见一张布满皱纹的脸，正低头看着他。那是个穿着粗布衣服的老头，手里拿着个药篓，药篓里露出半截青云宗特有的“止血藤”——这草只有墨尘的后山药圃种，寻常采药人根本见不到。脸上满是惊讶。
“你……你还活着？”老头的声音很沙哑，像被砂纸磨过。
林凡愣住了，他不认识这个老头。这荒山野岭的，怎么会有个采药的老头？
老头没等他回答，就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拨开他身上的碎石：“别动，你伤得很重。我刚才在崖上采药，听见爆炸声就下来看看，没想到……”
他的话还没说完，突然脸色一变，一把将林凡往石缝里拽：“快躲起来！有人来了！”
林凡被拽得撞在石壁上，疼得他龇牙咧嘴。他听见远处传来脚步声，轻得像猫，且踩着特定的节奏——是青云宗暗哨的“三步一停”暗号。不是黑熊的人，更轻，更有规律，像是……青云宗的弟子？
老头迅速用碎石盖住石缝，自己则背起药篓，装作若无其事地往悬崖边走去，嘴里哼着不成调的山歌。
林凡躲在石缝里，心脏又一次提到了嗓子眼。
来的是谁？是墨尘派来的人，还是周明派来的杀手？
他不知道，只能屏住呼吸，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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