霉味像一张潮湿的网，死死裹着青云宗后山的柴房。
林凡缩在最角落的草堆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斧柄老茧。木柴堆得比人高，陈腐草木气混着他洗得发白的粗布麻衣味，在寒冬里凝成令人窒息的沉闷。掌心冻裂的口子渗着血，染红半块糙米饼——这是他今天的口粮。
“哟，这不是咱们青云宗的‘宝贝’林凡吗？”
尖锐的嘲讽像冰锥子扎进来，柴房门“吱呀”被踹开，寒风卷着雪沫灌了满室。赵虎裹着半旧青布道袍，领口歪着，身后两个外门弟子堵在门口，阴影将林凡完全罩住。
“劈柴呢？”赵虎踱步过来，皮靴碾过碎木屑，咯吱声刺耳。他居高临下瞥着林凡，目光像打量路边石子：“《引气诀》啃了三年，还没啃出半点灵气？”
瘦高弟子嗤笑：“人家可是‘无垢道体’，可惜生错时代——这破天地哪还有灵气给他‘无垢’？”
“哈哈哈！”矮胖弟子拍腿，“依我看就是‘无灵根废体’！浪费口粮！”
林凡攥紧拳头，指甲掐进掌心伤口。疼，却压不住翻涌的屈辱。三年前测出无垢道体时全宗轰动，可这体质像无底洞，任他怎么引气，丹田都毫无波澜。“废物”二字，早成了烙印。
他盯着地面，喉间发紧：“三年了，从‘天才’到‘废物’，我听了太多嘲讽，可每一次，心还是像被冰碴子扎——我不信这无垢道体真的只是个笑话。”
赵虎见他闷不吭声，抬脚踹向柴堆。木柴滚落，几根砸在林凡脚边。“哑巴了？”他伸手揪林凡衣领，“跟你说话是给你脸了，信不信废了你这双手？”
林凡猛地抬头，眼里憋着团火：“赵师兄，我劈完柴了。”
“完了又怎样？”赵虎被那眼神刺得火起，“连灵气都吸不进去的废物，劈再多柴也是废物！”拳头带风挥来。
林凡偏头躲开，拳头砸在草堆上，扬起一片灰。
就在这时，山下传来嘈杂铜锣声，混着喊杀般的叫嚣，像闷雷滚上山来。
“怎么回事？”赵虎顿住，皱眉望门外。
守山杂役连滚带爬冲进来，棉裤沾着泥雪，脸色惨白：“大、大师兄！黑风寨的人打上门了！说要债，三日内不还就拆山门！”
“黑风寨？”赵虎戾气褪了大半，换上忌惮。
林凡心一沉。黑风寨寨主黑熊是炼气巅峰，更要命的是三年前上一代掌门欠的高利贷，利滚利早成了压垮青云宗的山。
赵虎脸色几变，突然盯住林凡，嘴角勾出阴狠笑：“黑风寨上门，我这外门大师兄首当其冲要被问责。把你推出去顶罪，既能讨好黑熊，又能在墨尘面前卖好……正好。”
他一把揪住林凡胳膊，力道像要捏碎骨头：“黑熊早放话，还不上钱就拿人抵债。你这废物，去当苦力正好抵点利息！”
“放开我！”林凡挣扎。
“放开你？”赵虎冷笑，“现在整个青云宗，也就你这废物有点‘用处’了。”转头对跟班道，“看好他，我去前山看看。”
两人架着林凡往外走。雪地里寒风刮脸如刀割，山门方向隐约见黑压压人影和刀光。林凡心一点点往下坠——他知道，赵虎说的是实话。如今青云宗弟子凋零，墨尘掌门虽是筑基，灵力稀薄得不如别家炼气。他们很可能真会牺牲自己。
不能去黑风寨！
这念头刚冒出来，林凡猛地发力挣脱，转身往后山跑。他对地形熟得不能再熟，后山禁地是唯一生路。
“抓住他！”赵虎气急败坏的吼声在身后炸响。
林凡拼命往密林冲，积雪没到脚踝，每步都像踩在刀尖上。枯枝划破脸颊手背，火辣辣地疼。身后脚步声越来越近，能听到赵虎怒骂和跟班喘息。
慌不择路间，他一头撞进藤蔓覆盖的山壁。藤蔓簌簌响，露出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阴冷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混着铁锈与尘土味。
是锁灵谷！青云宗禁地，历代掌门坐化之地，据说布满上古阵法，擅闯者死。
身后脚步声已近，赵虎声音就在不远处：“跑啊！我看你往哪跑！”
林凡咬咬牙，钻进缝隙。
缝隙后是狭窄通道，伸手不见五指，岩壁偶有磷光闪烁，映出湿漉漉的苔藓。空气弥漫陈腐死寂，仿佛时间都凝固了。
深一脚浅一脚走了不知多久，通道突然开阔，成了圆形石室。
石室中央石台上，孤零零放着枚玉简。通体乌黑，巴掌大小，布满蛛网状裂纹，像被摔过无数次却没碎。磷光下，它泛着奇异光泽，一尘不染——石台上积着半指厚的灰，仿佛有层无形的膜隔绝了时光。岩壁刻着模糊符文，像无数双眼睛，在磷光下幽幽盯着他。
林凡走到石台前，犹豫了下。禁地往往藏着秘密，或许……这是宝贝？
他伸出手，指尖轻轻触到玉简。
冰冷触感传来的瞬间，一股寒意顺着指尖窜上手臂，直冲脑海！
“嗡——”
意识像被扔进高速旋转的漩涡，无数破碎画面、刺耳尖啸、混乱信息流疯狂涌入。
他“看到”紫电撕裂的夜空，白衣修士傲立云端，周身灵气聚成龙，正渡劫。那修士衣袂飘飘，眼神睥睨，仿佛下一刻就要飞升。
可下一秒，天空裂开猩红缝隙，无数金属光泽的触须猛地探出，像毒蛇缠向修士！
“不——！”
凄厉惨叫在耳边炸响。触须瞬间缠紧修士，骨骼碎裂声清晰可闻。修士体内璀璨金丹被硬生生抽出，化作流光吸入缝隙。肉身像破布般坠落，在空中分解成无数光点——每个光点都带着奇异纹路，像构成世界的基本单位。
“飞升……是骗局……”
苍老绝望的声音在脑海深处响起，满是怨恨不甘。
林凡猛地抽搐，胃里翻江倒海。他想收手，手掌却像被磁石吸住。玉简裂纹越来越亮，红光顺着手臂蔓延全身。
与此同时，锁灵谷外山壁剧烈震动，藤蔓被无形力量掀开，地面模糊阵纹亮起血色光芒！
红光冲天而起，像根巨大血柱刺破阴沉天空。
前山，与黑熊对峙的墨尘猛地抬头，看着血柱脸色惨白：“锁灵谷……禁地阵法怎么会激活？”
黑熊愣住，随即眼中闪过贪婪：“墨尘，你们禁地藏着什么宝贝？”
赵虎气喘吁吁跑到山壁前，看着血光和空荡荡的缝隙入口，放声大喊：“是林凡！那废物闯了禁地！肯定偷了宝物！”
石室内，林凡意识在剧痛中模糊。玉简化作流光钻进眉心的瞬间，他像被万根钢针穿刺头颅，疼得浑身痉挛。想嘶吼，喉咙却像被堵住，只能眼睁睁看着意识沉入黑暗——最后一刻，他仿佛听到眉心处传来一声悠长的叹息。
那道血色光柱依旧在后山顶端燃烧，像个巨大警示，宣告某个沉睡已久的秘密即将唤醒。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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