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书阁 > 历史小说 > 大汉帝国:四百年兴衰风云录 > 第二 十九章 李广利三征匈奴与最终降敌的悲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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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汉武帝太始元年(前96年)的长安,未央宫的铜漏滴过三更,汉武帝刘彻仍在御案前翻看漠北舆图。

案上烛火摇曳,映着他鬓边新增的白发——自卫青、霍去病相继离世,汉匈战场已多年未得大胜,漠北的风沙里,似乎还飘着匈奴骑兵的马蹄声。

此时阶下立着的李广利,正因妹妹李夫人的临终嘱托,被帝王寄予“继卫霍之功”的厚望。

这位出身微末的外戚将领不会想到,他未来的人生,将与三次征匈奴的铁血征程缠绕,最终在漠北的寒风中,走向一场无可挽回的悲剧。

01一征匈奴

天汉二年(前99年)九月,酒泉郡的城门在晨雾中缓缓开启,三万汉军骑兵的马蹄踏碎霜华,扬起的尘土与天边的残月交融。

李广利身披玄甲,手持长戟,勒马立于阵前。这是他第一次以统帅身份出征匈奴,甲胄上的鎏金纹饰在晨光中闪烁,却掩不住他眼底的紧张。

汉武帝给的任务很明确:出酒泉,袭右贤王,试探匈奴战力。

汉军入塞三日,便遇上了天山的第一场雪。鹅毛大雪落在士兵的毡帽上,很快积成薄薄一层,战马呼出的白气在冷空气中凝成雾团。

李广利勒住缰绳,抬头望了望被雪覆盖的天山主峰,心里隐隐发沉。

他曾听老兵说,天山北麓的戈壁是“死亡之海”,无水无草,却偏在此时,斥候来报:“右贤王部骑兵万余,在天山南麓列阵!”

初战的号角在雪山间回荡。汉军的强弩率先发威,密集的箭雨如黑云般压向匈奴阵中,匈奴骑兵纷纷落马,阵脚大乱。

李广利挥戟下令冲锋,三万骑兵如潮水般涌出,玄甲在雪地里划出一道道寒光。两个时辰后,战场归于沉寂,汉军阵前堆起的匈奴尸体足有三尺高,“斩首万余级”的捷报被快马传向长安。

可李广利还没来得及庆祝,就见西北方尘土大起——匈奴的援军到了。

这是右贤王设下的圈套。趁着汉军追击残兵的间隙,匈奴主力已绕至汉军后方,切断了水源与粮道。

当李广利意识到不对劲时,汉军已被困在无水的戈壁中。士兵们开始争抢皮囊里最后的水,有人甚至拔刀相向;战马啃食着地上的枯草,嘴角被尖锐的草根划破,流出血来。

李广利亲自带人寻找水源,却只在沙地里挖出几具渴死的骆驼尸体。

夜幕降临时,匈奴人发起了总攻,黑暗中,匈奴骑兵的弯刀映着月光,如死神的镰刀般收割生命。

李广利手提长戟,斩杀了三名匈奴骑士,却挡不住身边士兵一个个倒下。他看着自己的玄甲被鲜血染透,听着士兵的哀嚎与战马的嘶鸣,第一次尝到了战败的滋味。

当他最终率残部冲出重围时,三万骑兵只剩万余,不少士兵的嘴唇干裂得渗出血,连握刀的手都在发抖。

02二征匈奴

天汉四年(前97年)春,汉武帝的决心再次点燃了汉匈战火。二十万大军分四路出征,李广利仍是统帅,麾下六万骑兵、七万步兵从朔方出发,路博德的万余步兵为后援,韩说、公孙敖各领一军分道并进。

临行前,汉武帝在长乐宫召见李广利,亲手将象征兵权的虎符交给他:“此次若再失利,休要再来见朕。”李广利接过虎符,只觉得那青铜的冰凉透过指尖,传到了心里。

汉军的行军队伍绵延数十里,旌旗在风中猎猎作响。

李广利骑着汗血宝马,走在队伍最前方,目光扫过士兵们的脸:有稚气未脱的少年,有满脸沧桑的老兵,他们的盔甲上都刻着“汉”字,却不知此行能否活着回家。

可他没时间多想,汉武帝的催促如鞭子般抽着他,他必须打赢这场仗。

匈奴单于伊稚斜早已摸清了汉军的动向。他将部众与牲畜迁到余吾水以北,自己亲率十万骑兵在南岸列阵,专等李广利主力。

当汉军抵达余吾水时,只见对岸的匈奴骑兵排成整齐的阵列,黑色的旗帜上绣着狼头,在风中显得格外狰狞。

李广利下令渡河,汉军的战船在水面上连成一片,士兵们手持盾牌,警惕地望着对岸。

决战在清晨打响。李广利一声令下,汉军骑兵率先冲锋,马蹄踏过浅滩,溅起的水花打湿了裤腿。

匈奴骑兵也发起了冲击,两支大军在余吾水畔碰撞,刀光剑影,血肉横飞。

李广利亲自率军冲锋,他的汗血宝马被匈奴人的箭射中,吃痛地扬起前蹄,他死死攥住缰绳,反手一戟刺穿了一名匈奴将领的胸膛。

可匈奴人的防线如铜墙铁壁般坚固,汉军冲了数次,都被挡了回来;更麻烦的是,匈奴骑兵利用机动性,不断袭扰汉军的粮道。

负责运粮的民夫在半路遭到袭击,粮草被烧得精光,士兵们只能靠啃干粮渣度日,有人甚至开始吃战马的饲料。

日子一天天过去,两军在余吾水畔僵持了十余日。

李广利派人去联络其他三路大军,却只收到零星消息:韩说部没遇到匈奴主力,在草原上转了一圈就回来了;公孙敖部遭遇左贤王,打了场败仗后也撤了;路博德的后援部队更惨,走到半路遇上沙尘暴,粮草被吹走大半,士兵们饿得起不来身,根本无法赶来汇合。

李广利站在营寨的高台上,望着对岸的匈奴营火,心里一片冰凉。

二十万大军,如今只剩他这一路在硬撑,再打下去,恐怕连撤退的力气都没有了。

就在这时,长安的诏书到了:“战机已失,速撤军。”李广利闭上眼,深深吸了口气。他知道,这场仗,又输了。

撤军那天,汉军士兵们拖着疲惫的脚步,沿着余吾水往回走,不少人回头望着战场,眼里满是不甘。

李广利勒住马,回头看了一眼对岸的匈奴旗帜,心里暗下决心:下次,一定要赢。

03三征匈奴

征和二年(前91年)的长安,一场“巫蛊之祸”搅得天翻地覆。太子刘据被迫自杀,朝堂上人人自危。

李广利的亲家、丞相刘屈氂,因被人告发“与李广利谋立昌邑王刘髆为太子”,被汉武帝下令腰斩,家族满门抄斩。亲家的死讯如晴天霹雳,让李广利瞬间慌了神。

就在他惶恐不安时,汉武帝的任命又来了:征和三年(前90年),率七万大军出五原,第三次征匈奴。

李广利拿着任命书,手都在抖。他知道,帝王这是在给他最后一次机会,若此战再败,他不仅自己性命难保,连远在长安的家人,恐怕也会遭殃。

出征前,他去狱中探望被囚禁的家人,妻子隔着铁窗哭着对他说:“夫君,一定要立功回来,救我们出去。”李广利握住妻子的手,哽咽着点头:“等着我,我一定回来。”

带着全家人的希望,李广利率军出了五原。起初,战事格外顺利:汉军在夫羊句山峡遇上匈奴右大都尉部,李广利亲自督战,士兵们奋勇杀敌,斩首数千;随后追击到范夫人城,匈奴兵吓得望风而逃,汉军缴获了大量牛羊和粮草。

营地里,士兵们烤着羊肉,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李广利也松了口气——或许,这次真的能赢。

可就在这时,一名亲信从长安赶来,在军帐里低声告诉他:“夫人与子女已被关进大牢,陛下说,若将军不能立功,便要诛灭全家。”

李广利如遭雷击,他猛地坐在椅子上,眼前发黑。他本以为只要立功,就能救家人,可现在看来,帝王的猜忌早已深不见底。

亲信接着说:“将军,不如再深入匈奴腹地,立下不世之功,或许陛下能回心转意。”

李广利的心里,开始了激烈的挣扎。麾下将领赵始成跪地劝谏:“将军,漠北已近寒冬,粮草仅够支撑十日,若再深入,必遭大败!”

可一想到狱中的家人,李广利咬牙下定了决心:“继续北进,渡郅居水,找单于主力决战!”他知道,这是一场生死赌局,赢了,家人能活;输了,便是万劫不复。

汉军北渡郅居水时,河水已结了薄冰,士兵们踩着冰面过河,不少人滑倒在水里,冻得瑟瑟发抖。李广利站在河边,看着士兵们艰难的身影,心里隐隐作痛,却还是硬起心肠,下令继续前进。

可他不知道,匈奴单于狐鹿姑早已摸清了他的动向,正带着主力在郅居水以北的草原上埋伏。

夜,深了。汉军的营寨里,士兵们疲惫地睡去,只有哨兵在营门口来回踱步。突然,营外传来一阵喊杀声,紧接着,火光冲天。匈奴人发起了夜袭!

李广利从梦中惊醒,抓起长戟冲出军帐,只见匈奴骑兵如潮水般涌入营寨,手中的弯刀在火光中闪烁,汉军士兵在睡梦中被斩杀,营地里一片混乱。

“守住!都给我守住!”李广利大喊着,率军抵抗,可汉军早已军心大乱,士兵们纷纷逃亡。

匈奴人一把火烧了汉军的粮草,饥饿与寒冷瞬间席卷了整个军营。

李广利看着身边的士兵一个个倒下,看着自己的玄甲再次被鲜血染透,心里只剩下绝望。他知道,败了,彻底败了。

乱军中,一名匈奴将领策马来到他面前,高声喊道:“贰师将军,单于有令,若你投降,可保你性命!”

李广利停下脚步,望着长安的方向,想起狱中的家人,想起汉武帝的猜忌,想起自己三次征匈奴的惨败。

他手里的长戟,“当啷”一声掉在地上。在漠北的寒风中,这位曾三次领兵出征的汉军大将,缓缓举起了双手。

04降后的悲惨结局

李广利投降匈奴后,狐鹿姑单于起初对他格外礼遇:不仅将自己的女儿嫁给了他,还让他住在单于王庭的帐篷里,地位甚至超过了降将卫律。

卫律看着李广利受到的优待,心里满是嫉妒——他本是匈奴最信任的汉降将,如今却被李广利抢了风头。每次在单于帐中议事,卫律都暗中观察李广利,眼神里满是敌意。

日子一天天过去,李广利在匈奴的生活看似安稳,却如履薄冰。他想念长安的家人,却不知道他们是否还活着;他想与汉军联系,却又怕被单于发现。可他没想到,灭顶之灾来得如此之快。

征和四年(前89年)的冬天,匈奴遭遇了罕见的天灾。草原上的牛羊大批死亡,牧民们哀嚎着四处迁徙,连单于王庭的食物都开始短缺。

狐鹿姑单于忧心忡忡,找来萨满巫师占卜,巫师摇头晃脑地说:“此乃汉将李广利所带来的灾祸,若不将其献祭,上天恐难宽恕。”

卫律趁机在单于耳边吹风:“陛下,李广利本是汉将,心怀故国,前日我还见他与旧部密谈,恐是想谋反!如今上天示警,正是诛杀他的好时机。”

单于本就迷信,又听卫律这么说,当即下令:“将李广利押来,献祭于天神!”

当匈奴士兵闯入李广利的帐篷时,他正在擦拭那把陪伴他多年的长戟。

他看着士兵们手里的弯刀,心里一片平静。从投降的那天起,他就知道,自己迟早会有这么一天。

被押到神祠前时,草原上刮着凛冽的寒风,神祠前的火堆里,木柴噼啪作响。狐鹿姑单于站在神祠前,冷冷地看着他:“李广利,你害我匈奴遭此天灾,今日便用你的血,来平息上天的怒火。”

李广利抬起头,望着天边的落日,大声喊道:“吾乃大汉贰师将军,竟死于胡巫之手!若有来生,定当再率汉军,踏平漠北!”

话音未落,巫师手中的刀已落下,鲜血溅在神祠前的白幡上,在寒风中猎猎作响。

那一年的漠北草原,雪下得格外大。

李广利的尸体被埋在神祠旁的土坑里,没有墓碑,没有祭奠,只有寒风在他的坟前呼啸。

这位曾三次征战匈奴的汉军大将,最终成了匈奴的祭品,他的悲戚人生,如同一颗流星,在汉武帝后期的汉匈战场上划过,留下一道短暂而悲凉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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