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停了。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笼罩着这座城市的废弃工业区。
在一座高达百米废弃水塔的最顶端,一个娇小的身影蜷缩在维护梯的阴影里,几乎与锈蚀的金属融为一体。
她是玲。
看起来大约十四五岁的人类少女模样,穿着简单的白色灵衣(死时穿着的衣服幻化)。但她的眼神却并非不谙世事的懵懂,而是带着一种长期警惕和观察形成的早熟与谨慎。
她抱着膝盖,微微闭着眼,但她的“视野”却远超水塔的限制,如同涟漪般向着四周扩散。
这不是通常意义上的视觉,而是一种对灵子波动和情绪色彩的感知。她能“听”到城市灵脉的低语,“看”到那些常人(以及普通灵体)无法察觉的细微痕迹。
在她的感知领域里,世界是另一副模样:
脚下庞大的废弃厂房区,弥漫着陈旧、惰性的灵子尘埃,如同灰色的雾霭。其中偶尔夹杂着一些微弱、混乱的怨念碎片,是过去在此地受苦工人们的残响,无害但令人不适。
更远处,城市的方向,则是一片浩瀚而复杂的灵子之海。无数生者的生命之火(整灵)如同繁星,明亮但嘈杂;其中混杂着一些更为凝聚、或明亮或黯淡的光点,那是其他亡灵,有的安定,有的迷茫。
而在这片海洋中,有几道轨迹格外清晰:冰冷、锐利、带着秩序感的蓝色流光,那是死神的巡逻队,规律地穿梭巡弋,所到之处,弱小的灵压都会下意识地避让或隐藏。
还有一些……更加污浊、混乱、充满饥饿感的暗红色斑点,在阴影中蠕动,那是虚,现世之癌。它们通常很弱小,遵循本能行动,但偶尔也会出现强大而令人心悸的存在。
玲的主要工作,就是“监听”这些流动。预警死神的靠近,标记虚的出现,偶尔……也会发现那些刚刚诞生、茫然无助的新亡灵。但她很少直接干预,她只是观察,记录,然后隐藏自己。因为弱小,所以自保是第一要务。
然而,昨晚到今晨的灵子波动,却极不寻常。
首先,在城市边缘靠近工业区的地方,爆发了一阵强烈而短暂的“死亡波纹”,一个生命逝去,灵魂剥离。这很常见。
但紧接着,异常出现了:那个新生的灵魂,其灵压反应极其古怪。最初是纯净的整灵白光,却瞬间被浓得化不开的怨念染黑,紧接着又在极短时间内迸发出虚那种不祥的苍白与扭曲!
更奇怪的是,这个灵压并没有像大多数新虚那样,立刻陷入疯狂和吞噬欲,而是在疯狂与理智之间剧烈摇摆,并且……在逃窜?
然后,就是两名死神的灵压紧追而去。其中一股死神灵压(她隐约记得这个灵压特征,一个冷漠而高效的家伙)透着明显的“处理”意图。
玲的好奇心被勾起来了。一个能抵抗瞬间虚化、甚至还能保持部分理智逃跑的新生虚?闻所未闻。
她小心翼翼地扩大感知,远远地“跟随”着那场惊心动魄的追逐战。
她“看”到那个苍白的灵体撞破雨幕,以惊人的速度逃入工业区。
她“感觉”到他在巷战中瞬间反杀了一只低级虚,那干净利落的动作和瞬间吞噬灵子的方式,绝非普通虚所有。
她“听”到他灵压中混杂的痛苦咆哮、茫然恐惧,以及最深处的、一丝不肯屈服的坚韧。
最后,她“目送”他逃入了那座最大的废弃纺织厂,巧妙地利用复杂环境和自身的灵压收敛能力,暂时甩开了死神。
整个过程,玲的心都提着。她既害怕那个不明虚爆起伤人,又隐隐为他能两次摆脱死神而感到一丝……解气?
她对死神没有好感。尤其是那个冷漠灵压的死神,她曾远远“看”到他毫不留情地将一个只是稍微抗拒魂葬、哭泣着想找回丢失玩具熊的小女孩灵魂强行送走。那一刻,死神灵压中的冰冷让她不寒而栗。
天色渐亮,第一缕微光掠过城市的天际线。
两名死神在厂房内搜索无果,最终悻悻然地离开了。他们的灵压消失在玲的感知边缘。
工业区暂时恢复了死寂。
玲犹豫了一下。那个特殊的虚灵压,在厂房地下深处微弱地闪烁着,像风中残烛,却顽强不息。
‘他到底是什么?’
‘为什么和别的虚不一样?’
‘他……危险吗?’
强烈的好奇心,以及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同是“被世界拒绝者”的微妙共情,驱使着她。
她像一只灵巧的猫,悄无声息地从水塔上爬下,落地无声。她对自己的灵体控制得极好,几乎不泄露一丝灵压。
她小心翼翼地避开地面上的积水洼,朝着那座废弃纺织厂走去。她缩近距离观察一下这个“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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