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人们都是长阳军的家眷,在长阳府只听纪亭舒的,齐声应了一声“遵命”,转身浩浩荡荡地往后院走。
宋辞此时还不以为意,“纪亭舒,你少在那儿虚张声势的吓唬人,你我乃太后赐婚,你岂敢赶我走?
还有白兰的那些东西,你堂堂长阳郡主,都已经送给人了,再收回来,传出去也不怕丢了长阳府的脸!”
结果那些仆妇们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他,绕过宋辞和宋白兰、商牧野就直奔后院。
宋辞气得脸色通红,指着纪亭舒恼羞成怒,“你看看你,永远都那么高高在上!
宋鸢就是跟你学坏了!
但凡她懂得给男人一点面子,何至于让人商公子嫌弃到要贬她为平妻?”
每次都是这样,虽然长阳府的人都尊称他一声主君,但只要遇到他和纪亭舒意见相悖的时候,他在长阳府就跟个透明人一样,没有一个人听他的。
不过须臾,几个仆妇就单手拎着一个简单的包袱出来丢给了宋辞和宋白兰。
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那妇人还特地解释了一通,“禀郡主,宋白兰上门时一穷二白,就一个包袱和几个铜板。
府上实在找不到那么破的衣服和琐碎的铜板,奴婢自作主张,找了一件差不多的衣服和一块碎银子放进去了。”
另一个妇人倒是拿了一个箱子,“回郡主,这是宋辞当年上门时背的书箱,王爷当年说读书人志不可夺,一直保存着,都在这里了,原模原样。”
一个破破烂烂的包袱,一个寒酸的书箱,再对比宋辞和宋白兰身上的锦衣华服,对比有多鲜明,对他们二人而言就有多屈辱。
商牧野心疼地将宋白兰扶起来,“伯母,我知道今日之事是我的不对,但您真的没必要如此折辱人。”
“您不喜欢白兰,我带她走便是,但我做的决定,任何人都不能让我改变。”
“您是我的长辈,我敬重您,但如果您再欺辱白纪,我绝不会轻易容忍,哪怕是您。
我和宋鸢的婚事你们好好考虑一下,非要闹,最后吃亏的还是你们。”
他说完拉着宋白兰就走,却看也不看一眼宋辞。
宋辞也站在原地没动,他大概和商牧野一样,觉得纪亭舒和宋鸢母女都只是一时气话而已。
宋辞甚至还在那儿安慰宋白兰,“白兰,你别难过。
等你成了太后娘娘的御用女医官,谁也不能再欺负你了。”
宋白兰闻言得意地瞥了一眼宋鸢,而后乖巧地点头,“还要多谢伯父提携,若真有那一日,白兰一定好好感谢伯父。”
商牧野和宋白兰才出门,宋白兰还在得意地冲宋鸢示威,砰砰两声,伴随着一声惊呼,宋辞也被推出了门外。
宋白兰难堪的眨了眨眼,长阳府蒙受盛宠,又有长阳王惦记,她出门在外戴的衣服首饰都是最好的,走到哪儿都能迎来那些家世背景比她好出许多的贵女艳羡的眼神。
出了长阳府,恐怕很难再有人给她提供那些了。
商牧野见状温柔安慰她,“别难过,长阳府有的,侯府也有,以后你想要什么有什么,不稀罕他们的。”
宋辞忙不迭附和,“对对对,永安侯可是皇上面前的红人……”
飞鸢阁里,纪亭舒眼睑微阖,胸口还在上下起伏。
“错了错了,这么多年,全错了!
我自诩阅人无数,竟然错把一头中山狼当成了护家犬。
差点害了你不说,连长阳府也得受牵连……”
宋鸢枕在母亲膝头,拽着佛珠捣乱。
母亲向来持重,商牧野背叛她,母亲最多是心疼她,替她感到不值。
此刻的母亲怕是更多的是为宋辞无意间表露的对她和长阳府的不满给吓到了。
先是突然出现的宋白兰,后是毫无预兆的平妻,不敢想象宋辞究竟还有多少事瞒着她们?
“娘,不怪您识人不清,我也不是被蒙骗了吗?”
趁着宋辞不在,宋鸢趁机开口,“娘,您有没有想过?
宋家老宅在宥阳,距离北境何止千百里?
怎么就偏让宋白兰救了商牧野?
而且,那可是前线啊,商牧野莫名其妙带了一个女人回来,就没人怀疑宋白兰的身份吗?”
纪亭舒轻抚着女儿紧皱的眉头,“你是说,这中间,有你父亲的手笔?”
宋鸢但笑不语。
她这位父亲,若论出身和能力,拍马也配不上长阳府出身,自幼受太后教导,又拜师苍山剑海的母亲。
不过是长阳府树大招风,母亲名义上是受太后喜爱,留在汴京照顾太后,实际上就是长阳府在汴京的质子。
这些年朝廷想着法儿地缩减长阳军的编制,克扣粮饷,长阳军内忧外患,经营的艰难。
她娘想直接经商以接济长阳军,又唯恐皇帝忌惮。
于是曲线救国,赘了个学医出身的宋辞,理所当然地借着宋辞的名义做起了药材生意。
宋辞也借着长阳府的东风进了太医院,近几年还在礼部混了个礼部左侍郎的官儿。
这些年在朝堂上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了,但那骨子里的自卑,真是敏感的可笑。
“宋白兰那么巧地遇到商牧野,有没有我父亲的手笔我不好说,但是娘,现在那么多双眼睛盯着长阳府呢!
您若是不介意,还是让人查查父亲吧。
若是弄错了,顶多就是辛苦霁华她们多跑一趟,可若是确有其事,岂不是给了那些人针对长阳府的借口?”
上辈子,父亲获罪后不久,外祖父长阳王就被查出贪墨军饷,拥兵自重,构陷皇亲。
外祖父几次上书朝廷,回京探亲都被拒绝。
到死都没能见到母亲最后一面,抱憾而终。
想到此,她直白地提醒母亲,“娘,这些年,您没给过我爹什么关于长阳军方面的东西吧?”
长阳府有很多重要的人和物,但能牵扯到长阳府生死存亡的,多是长阳军相关的东西。
纪亭舒一个人在汴京与人斡旋那么多年,岂能真的毫无防备?
想到丈夫平日里想着法儿的打探长阳军的情况,再联系他今日冲动之下吐露的不满之辞,她忽然觉得自己蠢得可以。
一个男人对她有那么多不满,她怎么会一点都没看出来呢?
“阿鸢,娘知道了,你放心吧,娘不会给任何人伤害你和你外公他们的机会的。”
“你好好休息,娘晚点再来看你。”
送走纪亭舒,宋鸢拿出了世家谱系图。
她和母亲都是长阳府在汴京的人质,她的婚事全城的人都盯着。
也就是自幼和商牧野订了婚,所以朝廷才没机会插手她的婚事。
一旦得知她和商牧野退了婚,皇帝、太后还有宫里那些贵人们都会来插一手。
拉拢长阳军的,忌惮长阳军的,不知道会给她配一些什么歪瓜裂枣。
这也是她今天没有坚持要跟商牧野退婚的原因。
她必须尽快跟人结婚,最好是前脚跟商牧野退婚,后脚就跟人成婚,无缝衔接,不给那些针对长阳府的人任何胡乱插手的机会。
对了,商牧野说什么来着?
他为了救宋白兰,众目睽睽之下跟宋白兰有了肌肤之亲,不得不对宋白兰负责?
那她昨天跟救他的那个侍卫也有了肌肤之亲,她是不是可以找那个侍卫对她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