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布利多的太阳穴在一跳一跳地疼。
亚历克斯那套关于“秩序”与“效率”的歪理,还在他的脑子里回响,像一群嗡嗡作响的、逻辑严密的比利威格虫,蜇得他疲惫不堪。
教工休息室里,壁炉的火光将墙壁上历代校长的肖像映得明明灭灭。
“……无法无天!这简直是霍格沃茨建校以来,最恶劣的新生事件!”
米勒娃·麦格的声音紧绷,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她才刚刚从庞弗雷夫人的医务室回来,费尔奇还在那里为他骨折的脚踝哀嚎。
“他必须受到严惩,阿不思!禁闭,扣分,甚至应该考虑开除!”
她的话音未落,一个低沉、缓慢,仿佛浸透了油脂的声音,便在房间里缓缓铺开。
“米勒娃。”
西弗勒斯·斯内普开口了。
他从休息室最阴暗的角落里站起身,黑色的长袍随着他的动作,在地板上悄无声息地滑过。
“我认为,莱德先生的行为,非但不是恶劣,反而展现了真正的、最高贵的斯莱特林风范。”
他的声音里有一种近乎愉悦的质感,每一个字都拉得很长,像是在细细品味。
麦格教授猛地转过身,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斯内普没有理会她的目光,自顾自地踱步到壁炉前。
“面对挑衅,他没有选择格兰芬多式的、头脑发热的暴力。”
他的视线扫过麦格,话语里的讥讽不加掩饰。
“他选择了智慧,运用了逻辑。兵不血刃,釜底抽薪。”
“一夜之间,他整合了一个数百年来都处于内耗和分裂的学院。这难道不是‘力量’的最高体现吗?”
“可他间接导致了费尔奇受伤!”麦格教授的声音拔高了八度,几乎是在尖叫。
斯内普的嘴角,勾起了一道微不可查的、冰冷的弧度。
“天才的成长之路,总会溅起一些微不足道的水花。那是庸才们无法跟上步伐时,自己摔倒发出的噪音。”
他顿了顿,黑曜石般的眼睛转向了一直沉默的邓布利多。
“任何形式的惩罚,对于这样一位百年难遇的天才,都是一种扼杀。”
“阿不思。”
他一字一顿,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我,坚决反对。”
这番露骨至极的袒护,这种毫不掩饰的“双标”,让邓布利多刚刚平复下去的血压,再次有了冲破临界点的趋势。他看着斯内普眼中那份压抑不住的、如同发现绝世珍宝般的狂热光芒,第一次感觉到,自己这位魔药学大师的忠诚,似乎出现了一个新的、更加危险的倾斜方向。
这份欣赏,并未停留在教工休息室的密谈中。
它很快,便以一种极具冲击力的方式,呈现在了全校师生的面前。
开学第一天的午餐时间。
霍格沃茨礼堂里那片被施了魔法、永远晴朗的天花板下,弥漫着一种古怪的寂静。
烤鸡的香气和南瓜汁的甜味,都无法驱散空气中那股若有若无的紧张感。
格兰芬多、赫奇帕奇、拉文克劳,三个学院长桌上的学生,都在用眼角的余光,悄悄地、反复地打量着斯莱特林的长桌。
窃窃私语声被压到了最低。
刀叉碰撞的声音都显得格外刺耳。
那片属于绿色和银色的区域,今天,有些不对劲。
太安静了。
也太整齐了。
以往,斯莱特林的长桌总是泾渭分明。纯血家族的继承人们占据着最核心的位置,他们高谈阔论,神情倨傲;稍远一些的,是依附于他们的跟班;最边缘的,则是那些被排挤的混血或家道中落的学生,他们总是沉默地用餐,小心翼翼地避免引起任何注意。
那是一片由无数个小团体、小山头组成的,微缩的权力丛林。
但今天,丛林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阵列。
一个以一年级新生区域为圆心的、纪律严明的、完美的扇形阵列。
高年级的学生坐在最外围,如同坚实的壁垒。
低年级的学生则坐在内圈,构成了核心。
所有人都坐得笔直。
所有人都安静地用餐。
没有任何多余的交谈,没有任何不必要的动作。
他们的目光,会时不时地,带着一种混杂着敬畏、恐惧与绝对服从的情绪,投向扇形阵列的最顶点。
那个正在安静地、有条不紊地切着盘中牛排的黑发男孩。
亚历克斯·莱德。
他切牛排的动作很优雅,手腕稳定,力道均匀,仿佛不是在用餐,而是在进行一场精密的仪式。
他没有看任何人,却仿佛感受到了每一道投向他的视线。
那不是一个学生领袖。
那是一个王。
坐在他的王座上,检阅着他那支刚刚完成整编、训练有素的军队。
这份诡异的团结,这份令人窒息的凝聚力,化作一股无形的压力,沉甸甸地压在了其他三个学院学生的心头。他们脸上的好奇与惊讶,正慢慢转变为警惕与不安。
教授席上,邓布利多手中的高脚杯轻轻一晃,里面的南瓜汁漾起了一圈圈涟漪。
他深深地,再次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那叹息声很轻,却仿佛带着整个城堡的重量。
他知道,一切都不同了。
从昨天那个混乱的夜晚开始,霍格沃茨那维持了数百年的、脆弱的权力格局,已经被那个男孩,用一种他都无法理解的方式,彻底击碎,然后重塑了。
飞卢小说,飞要你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