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6年11月3日,下午三点。
北风像刀子一样刮过红星机械厂家属区,卷起地上的煤灰和枯叶,拍打在低矮的平房门窗上。最西头那间小屋的破窗纸被风吹得呼呼作响,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撕裂。
屋里比外面好不了多少。冷灶熄火,四壁透风,唯一的热气仿佛只剩下炕上那个蜷缩成一团的女孩微弱的呼吸。
颜秀雨把自己埋在那床硬得硌人的旧棉被里,试图抵挡一阵紧似一阵的寒意。胃里空得发疼,喉咙干得冒烟。穿越过来三天,饥饿和寒冷成了她最真实的感知。这具身体才十八岁,却瘦得只剩一把骨头,蜡黄的脸上几乎看不到一点活气。
就在她昏沉之际——
“砰!”
一声巨响,那扇本就摇摇欲坠的木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
冷风裹着雪沫瞬间灌满小屋,彻底扑灭了墙角炉子里最后一点余温。颜秀雨被惊得猛地坐起,心脏狂跳。
逆着光,一个肥胖的身影堵在门口,像一尊煞神。
是舅妈刘彩花。
她裹着件洗得发白的蓝布棉袄,头发油腻地缩在脑后,横肉堆积的脸上,一双三角眼正贪婪地扫视着屋内,最后精准地定格在墙角——那半袋用麻绳吊着的麸皮面上。
“哟,还没饿死呢?”刘彩花嗓门尖利,一步跨进来,身后跟着缩头缩脑的舅舅李建国和拄着拐杖、面色冷硬的外婆李奶奶。
颜秀雨的心瞬间沉到谷底。这家人,又来了。
“你们……干什么?”她声音嘶哑,试图下炕阻拦。
刘彩花根本不理她,径直走到墙角,一把将那半袋救命粮扯了下来,麸皮面粗糙的黑粉末从袋口扬出,落在冰冷的地面上。
“干什么?替你收着!”刘彩花唾沫星子几乎喷到她脸上,“你个赔钱货,好东西放你这儿也是糟蹋!早晚便宜了外人!”
“那是我的口粮!还给我!”颜秀雨扑过去,想抢回来。那是父母工伤去世后,厂里最后一点抚恤,是她熬过这个冬天的唯一指望。
刘彩花肥硕的手臂一挥,轻而易举地将她掼到一边。
颜秀雨额头猛地撞上冰冷的铁炉边缘,眼前一黑,温热的液体立刻顺着额角滑落。她趴在地上,耳朵里嗡嗡作响,只听见自己粗重的喘息和刘彩花倒粮食的哗啦声。
“建国,愣着干嘛?撑口袋啊!”刘彩花指挥着。李建国喏喏应声,不敢看地上的外甥女。
“妈……您看她……”李建国似乎有些不忍。
“看什么看!”李奶奶的拐杖重重杵在地上,声音冰冷,“一个丫头片子,吃那么多就是浪费!彩花说得对,粮食放咱家才稳妥!开春赶紧给她找个人家嫁出去,省得碍眼!”
绝望像冰水一样浇透了颜秀雨。原主记忆里那些被克扣、被欺辱的画面碎片般涌上来,和此刻的冰冷、疼痛、饥饿交织在一起。
她不是那个逆来顺受的原主了!
一股从未有过的暴怒猛地从心底炸开,烧得她浑身滚烫,几乎要忘记寒冷和疼痛。她撑着墙壁,摇摇晃晃地站起来,额头的血淌过眼角,视线里一片血红。
就在她指甲掐进掌心,准备不管不顾拼个鱼死网破时——
左手腕内侧猛地传来一阵灼痛!
她下意识低头,只见一道原本模糊的暗红色印记此刻清晰无比地浮现在皮肤上,像一枚滚烫的烙印。
与此同时,一段不属于她的记忆轰然涌入脑海:母亲偷偷塞给原主一块用漂亮糖纸包着的牛奶糖,原主躲在被窝里小心翼翼舔舐的甜味;父亲在昏黄灯光下画着复杂图纸的侧影;还有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无尽的哭嚎,以及刘彩花闯进门来,第一时间不是悲伤,而是疯狂翻找值钱东西的贪婪嘴脸……
愤怒、委屈、不甘……原主残留的情绪和她的怒火彻底融合,沸腾到了顶点!
刘彩花已经利索地把麸皮面倒腾干净,拍了拍空麻袋,嫌弃地扔在地上。她拎起自家鼓囊囊的布口袋,得意地瞥了一眼满头是血、摇摇欲坠的颜秀雨。
“省着点气力,还能多活两天。”她咧嘴笑着,露出被烟熏黄的牙,“死了也没人给你收尸!”
门再次被狠狠摔上,隔绝了风雪,也彻底抽走了屋里最后一丝生气。
颜秀雨脱力地靠在冰冷的土墙上,缓缓滑坐在地。血和冷汗混在一起,粘腻冰冷。
她抬起不停颤抖的左手,盯着那道渐渐隐去、但仍残留着灼热感的奇异印记。
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疯狂叫嚣:
活下去。
要狠狠地活下去!
让所有欺辱她、践踏她的人,付出代价。
她目光扫过桌上父母那张笑容温煦的遗像,眼神一点点变得冰冷而坚定。原本剧烈的喘息渐渐平复,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可怕的沉寂。
屋外北风依旧呼啸。
但有些东西,已经从内而外,彻底改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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