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突破了口子
一份贴着“加急·密”标签的档案袋,被汉东省委组织部一位处长神情严肃地双手捧进了机要室。
袋子上,“祁同伟”三个字清晰无误。
“支援西部试点项目,直报中央组织部。
”处长言简意赅地对机要员吩咐,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郑重,“按最高密级处理,即刻封存转递,不得有任何延误,也不经省内任何环节审阅。”
机要员心头一凛,立刻明白了分量,利落地接过档案袋,贴上特制的封条,盖上鲜红的机要印章,动作迅捷而无声。
这份关乎一个年轻人命运的档案,在梁群峰这位汉东省政法系统最高掌权者还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就被赋予了特殊使命,如同离弦之箭,径直飞向了遥远的京城。
消息如同惊雷,瞬间传到了北平。
中央有关部门的领导看到汉东省上报的材料和那份极具开创性的协议草案后,极为重视。
一份来自中央高层的批示很快下达:
“汉东省此项探索,立意高远,机制新颖,契合西部大开发战略人才需求导向。
请相关部门密切关注,视试点成效,研究在全国更大范围推广‘志愿服务 人才柔性流动’模式的可行性。
可将此作为观察新时期青年知识分子投身国家建设、促进区域协调发展的重要窗口。”
批示虽未点祁同伟的名字,但“试点”、“窗口”等词,已明确无误地将祁同伟这个最初的源头,推到了风口浪尖之上。
他的名字,第一次真正进入了中央及汉东省委诸多大佬的视野。
一个因绝境而孤注一掷的选择,竟意外地撬动了时代的齿轮。
梁家别墅。
厚重的丝绒窗帘隔绝了外面的阳光,巨大的水晶吊灯散发着冰冷华丽的光芒,却驱不散客厅里压抑窒息的低气压。
“啪嚓。”
一只精美的骨瓷茶杯被狠狠掼在光洁的大理石地板上,瞬间粉身碎骨,滚烫的茶水溅得到处都是。
“废物。
都是废物。
”梁璐歇斯底里的尖叫划破了别墅的宁静。
她头发散乱,双目赤红,原本还算精致的脸因极度的愤怒和怨毒而扭曲变形,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母兽。
“一个小小的祁同伟。
一个穷山沟里爬出来的泥腿子。
你们竟然让他跑了?还让他跑到那么远。
还让他成了什么狗屁典型?”
她猛地冲到坐在沙发上面沉如水的梁群峰面前,尖利的指甲几乎要戳到父亲的脸上:“爸。
你说话啊。
你不是省政法委书-记吗?你不是在汉东一手遮天吗?你连一个学生都摁不死?你答应过我的。
你要让他跪着来求我。
要让他烂在岩台那个穷山沟。
现在呢?他风风光光要去西夏当标兵了。
你让我怎么办?我的脸往哪搁?”
梁群峰纹丝不动地坐着,像一尊冰冷的石雕。
他指间夹着的特供香烟已经燃了长长一截烟灰,却忘了弹掉。
听着女儿刺耳的尖叫和质问,他额角的青筋微微跳动,眼神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够了。
”梁群峰终于开口,声音不大,却像淬了冰的刀子,带着一种久居上位不容置疑的威严,瞬间压下了梁璐的咆哮。
他抬起眼,那目光锐利如鹰隼,直直刺向失态的女儿,里面没有丝毫温情,只有冰冷的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看看你现在的样子。
像什么话。
为了一个祁同伟,就让你方寸大乱,像个泼妇?”
梁璐被他冰冷的目光刺得一哆嗦,气势顿时弱了几分,但眼中的怨毒丝毫不减。
梁群峰重重地吸了一口烟,缓缓吐出浓重的烟雾,烟雾缭绕中,他的脸色更加晦暗不明。
“摁死他?哼。
”他冷哼一声,带着浓浓的讥讽和一丝无力感。
“你以为我不想?他跑到吴明仁那里递了志愿书,吴明仁那个老狐狸,立刻把他当成了政绩工程,捧成了金娃娃。
宣传铺天盖地。
省教育厅、省人社厅跟着摇旗呐喊。
省委常委会上,曲恒亲自拍板定调。
把这事上升到了支援西部、区域协作的政治高度。
现在呢?”
梁群峰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股压抑不住的怒意:“中央都惊动了。
批示都下来了。
把祁同伟当成试点窗口来观察。
你现在让我去摁死他?去跟省委唱反调?去跟中央的关注对着干?你是嫌你老子这个位置坐得太稳了吗?”
每一个“?”,都像一记重锤砸在梁璐心上。
她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踉跄着后退一步,跌坐在旁边的沙发上,嘴唇哆嗦着,却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中央的关注?这五个字像一座无形的大山,压得她透不过气,也彻底浇灭了她最后一丝幻想。
梁群峰看着女儿失魂落魄的样子,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但更多的是冷酷的决断。
他掐灭烟头,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一字一句,冰冷如铁:
“这件事,到此为止。
祁同伟,现在动不得,也碰不得。
他去了西夏,是龙是虫,看他的造化。
但在这汉东,尤其是在你这里。
”他目光如刀,死死钉住梁璐。
“给我彻底忘了他。
收起你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心思。
再为了他闹出半点风波,丢了我梁家的脸,别怪我不念父女之情。”
说完,梁群峰不再看瘫软在沙发上面如死灰的梁璐,转身大步走向书房,厚重的实木门在他身后“砰”地一声关上,留下满室的狼藉和死寂。
梁璐呆坐在沙发上,看着地上那摊碎裂的瓷片和污浊的茶水,听着父亲书房里隐约传来的、压抑着怒火的拨电话声(显然是在处理后续影响),巨大的屈辱感和彻底的失败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紧紧缠绕住她的心脏,越收越紧。
她猛地捂住脸,指缝里溢出压抑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呜咽。
她知道,这一次,她真的输了,输得彻彻底底,连报复的机会都被父亲亲手掐断。
那个叫祁同伟的男人,像一颗她无法掌控的流星,带着她无法企及的光芒,彻底挣脱了她的手掌心,飞向了遥远的、她再也无法触及的天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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