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刚漫过萧家宅院的竹篱笆，厨房飘来的甜香就钻了窗缝——混着蜂蜜的绵甜和玉兰花瓣的清润，是昨天和舅舅们说好，要给母后留的那笼玉兰糕快蒸好了。
苏软软一骨碌爬起来，小手下意识摸向衣襟内侧，月白绣帕的边角贴着皮肤，暖乎乎的。
她套上萧烬给改的小袄，趿着棉鞋就往廊下跑，刚到台阶边，就看见萧影蹲在石桌旁，手里正摆弄着几片玉兰花瓣——花瓣比院里小树苗上的更饱满，还带着新鲜的水汽，边缘沾着点细碎的泥土。
“五舅舅，这是……”苏软软凑过去，指尖轻轻碰了碰花瓣，带着晨露的凉。
“姐姐宫里的。”萧影声音淡淡的，把花瓣拢在干净的棉布里，“树没倒，花瓣还鲜，给你压糕。”
他抬手时，袖口往下滑了点，露出手背上一道浅红的划痕，刚结了薄痂，被药膏盖得浅浅的。
苏软软刚要伸手去碰，萧影就不动声色地把袖子拉了回去，指尖把花瓣往她面前推了推，转移了话题：“快压吧，等会儿糕该熟了。”
苏软软眨了眨眼，没再追问，从怀里摸出绣帕，小心地把花瓣铺在帕子中间，又压上石桌上的砚台——帕子是母后绣的，针脚里还留着点淡淡的药香，用它压宫里的花瓣，倒像把两处的念想凑在了一起。
她蹲在石桌旁，时不时伸手拨弄一下砚台，怕压得不够实，花瓣会卷边。
“软软在忙什么？”萧白提着药箱过来，见她蹲在地上，小身子凑得离砚台极近，赶紧伸手扶她起来，指尖扫过她的手背，确认没沾着墨汁才放心，“花瓣要等压平了再贴，不然糕面会皱。”
说着，他蹲下来帮她把帕子里的花瓣轻轻展平，指腹蹭过花瓣边缘时，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了似的，“你母后当年做糕，也爱这么压花瓣，说这样印在糕上，才像真花落在上面。”
廊外传来萧衍的笑声，他扛着个木盒子大步进来，把盒子往石桌上一放，震得砚台都晃了晃。
苏软软赶紧伸手扶住砚台，萧衍才后知后觉地放轻动作，挠了挠头：“看舅舅给你寻的好东西！”
盒盖打开，里面是个白瓷盘，盘边描着浅青色的玉兰纹，釉色润得像块玉，“早上路过瓷器铺，见这盘子上的花跟你母后绣帕上的像，就给你买了——给你母后留糕，得用个像样的盘子。”
苏软软伸手摸了摸盘沿，凉丝丝的触感里，竟和记忆里母后梳妆台上的瓷盒有些像。
她把盘子抱在怀里，刚要说话，就听见厨房传来师傅的喊声：“糕好啦！”
她立刻拉着萧白的衣角往厨房走，脚步急得小棉鞋都踩出了“哒哒”声：“三舅舅，快！要趁温乎贴花瓣才好看！”
厨房的师傅刚掀开木甑，热气裹着甜香涌出来，萧烬正站在灶台边，手里拿着个玉兰花瓣形状的木模具——边缘打磨得光滑，是早上从军营工匠那里讨来的，怕她用手捏糕胚捏得不均匀。
“慢点进来，别烫着。”他见苏软软跑进来，赶紧侧身挡住灶台边的热气，大手在她头顶护着，把模具递到她手里，“按轻些，花纹就清楚了，跟你上次在军营里学捏小泥人似的力道。”
苏软软点点头，踮着脚站在小凳子上，萧白帮她把放凉些的糕胚放在瓷盘里——糕胚雪白，还冒着淡淡的热气，把盘边的兰纹都熏得暖了些。
她先取了片压平的宫院花瓣，指尖捏着花瓣边缘，小心地贴在糕胚中间，又握着模具轻轻往下按——指腹按在模具上，能感觉到木头的纹路，还有点萧烬手心残留的温度。
拿开模具时，一圈清晰的玉兰纹印在糕上，中间的花瓣正好落在纹络中心，像天然长在上面似的。
“好看！”夏荷端着温水过来，见了忍不住小声赞叹，春桃和秋菊也凑过来看，眼里都亮了——这糕上的花，和娘娘当年在宫里给公主做的，几乎一模一样。
秋菊伸手想碰一碰花瓣，又怕碰坏了，指尖悬在半空中，小声说：“跟娘娘去年春天做的那块糕，简直一个样……”
苏软软又把剩下的花瓣贴在糕的边缘，摆成小小的一圈，刚要把瓷盘端起来，萧玦从外面回来，手里捏着张干净的棉纸——是他从书房找的细棉纸，软乎乎的，不会磨坏花瓣。
“先盖上这个，免得落了灰。”他走到苏软软身边，弯腰帮她把棉纸铺在糕上，手指轻轻压着棉纸边角，刚好露出盘边的玉兰纹，“等会儿找个架子摆起来，就放在廊下，既能闻到香味，也不怕风吹。”
萧烬听了，转身就往柴房走，没过多久就搬了个小木架来——是他前几天给软软搭小凳子剩下的木料，边角都磨过了，不会硌手。
他把木架放在廊柱旁，调整了好几次高度，直到苏软软伸手能刚好碰到盘沿，才满意地拍了拍架子：“这样正好，你想看看，不用踮脚。”
萧影没说话，蹲在木架旁，从怀里摸出个小布包，里面是些晒干的细草——是他昨天在宫墙外摘的，跟母后宫里玉兰树下长的草一样。
他把细草铺在木架面上，围着瓷盘摆了一圈，又把刚才剩下的几片宫院花瓣插在草叶间，看着就像从树下刚采来的模样。
苏软软把瓷盘放在木架上，又从怀里摸出母后的玉佩，挂在木架的横杠上——玉佩垂在瓷盘旁，轻轻一晃，就和盘边的玉兰纹相映着。
她刚要退后看看，就听见院门外传来马蹄声，还夹杂着几个士兵的说话声，萧烬立刻皱起眉，伸手把苏软软拉到身后，萧影也瞬间站到木架旁，挡住了瓷盘的方向。
马蹄声越来越近，一个士兵的声音传进来：“萧将军，营里刚收到消息，新朝那边派了人来京城，说是要查前朝余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