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阳透过窗棂，斜斜落在厨房的青石板上，把灶台上的桂花酱罐子照得发亮。
苏软软趴在厨房门口的竹帘后，偷偷看着张妈揉面团——白花花的面团在张妈手里转了转，就变成了圆圆的小剂子，裹上琥珀色的桂花酱，放进蒸笼里，没一会儿就飘出甜香。
“好香呀。”苏软软忍不住小声感叹，小手扒着竹帘，指节因为用力泛着粉。身后的春桃赶紧扶住她的胳膊，怕她往前扑——厨房是府里的“杂役之地”，按规矩，主子是不能轻易进的，更别说趴在门口看仆妇干活。
“主子，风大，我们回屋吧。”春桃声音放得轻，指尖轻轻攥着苏软软的袖口，不敢用力，“等会儿张妈做好桂花糕，会给您送到屋里的。”
苏软软摇摇头，回头看春桃，小脸上满是期待：“春桃姐姐，我也想做桂花糕，就像在军营里，你帮我摘野山楂那样。”
春桃愣了愣——在军营时没那么多规矩，她能陪着小主子蹲在山脚下摘山楂，可在这京城里的宅院，主子要进厨房做活计，传出去会被人说“失了身份”。
她正想劝，苏软软已经拉着她的手，掀开竹帘往里走，小步子迈得轻快：“张妈，我能和你一起做吗？”
张妈正往蒸笼里摆糕胚，见小主子进来，赶紧放下手里的木勺，擦了擦手躬身行礼：“小主子怎么来了？厨房油烟重，仔细呛着您。”
“我不呛，”苏软软凑到灶台边，踮着脚看蒸笼里的糕胚，“张妈，面团软乎乎的，我能摸一下吗？”
张妈看向春桃，眼神里带着点为难——按规矩，主子的手金贵，哪能碰生面粉？可看着小主子亮晶晶的眼睛，又实在不忍心拒绝。正犹豫着，萧衍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哟，我们软软这是要当小厨娘呀？”
萧衍手里拎着个纸包，里面是刚从集市买的新磨面粉，笑着走进来：“张妈，让她试试，轻点揉就行，脏了手让春桃给擦干净。”
有了二先生的话，张妈立刻松了口气，从面盆里揪出一小块面团，放在干净的竹板上：“小主子，您试试这个，轻轻揉，别用劲。”
苏软软开心地伸出小手，指尖刚碰到面团——软乎乎的，带着点面粉的细滑，她忍不住用掌心按了按，面粉沾在小手上，像撒了层白霜。“哇，好软！”
春桃赶紧从怀里掏出自己的布巾——是块洗得发白的粗布，边角缝补过，她不敢用主家的锦帕，只敢用自己的布巾，轻轻蹭掉苏软软手上的面粉，动作轻得像怕碰疼她：“主子慢着点，面粉沾到衣服上就不好了。”
萧衍把新面粉放在桌上，笑着蹲下来，帮苏软软把面团捏成小圆形：“要这样转着揉，才能圆滚滚的，像软软的小脸蛋。”
苏软软跟着学，小手握着面团转圈圈，可力气太小，面团总往一边歪，最后揉成了个歪歪扭扭的小疙瘩。她有点沮丧，小嘴抿了抿：“不好看……”
春桃赶紧说：“好看的，主子第一次做就这么好，比奴婢做得强多了。”她怕小主子难过，偷偷从怀里摸出块糖——是昨天苏软软塞给她的，她一直没舍得吃，现在悄悄递到苏软软手边，“主子吃块糖，甜丝丝的，等会儿就能做好了。”
苏软软没接糖，反而把歪扭的面团递到春桃面前：“姐姐帮我捏圆好不好？我们一起做，做成两个人的样子。”
春桃犹豫了一下——按规矩，她不能碰主子要吃的食材，可看着苏软软期待的眼神，还是小心地伸出指尖，轻轻帮着把面团捏圆，指尖碰到苏软软的小手时，赶紧缩了缩，只敢捏面团的边缘：“这样就圆啦，像小月亮。”
张妈在旁边看着，悄悄往面团里多放了点桂花酱——小主子和春桃姑娘一起做的，得多放些糖，甜一点才好。
正忙着，萧白提着药包走进来，里面是给苏软软熬安神汤的药材，闻到满厨房的甜香，笑着问：“这是在做什么？香得整条巷子都能闻到。”
“三舅舅！”苏软软举起手里的小面团，“我在做桂花糕，和春桃姐姐一起做的！”
萧白走到灶台边，看了眼竹板上的糕胚——有圆滚滚的，也有歪扭的，一看就知道哪个是软软做的。他对张妈说：“少放些糖，用蜂蜜代替，软软脾胃弱，太甜了腻得慌。”又看向春桃沾了面粉的指尖，“等会儿做完，用温水把手洗干净，我让药童送盒护手膏来，擦了手就不干燥了。”
春桃赶紧躬身行礼：“谢三先生。”她的手因为常年做活，早就粗糙了，之前在破庙里冻裂的口子还没完全好，刚才揉面粉时有点发疼，可听了萧白的话，心里暖融融的——先生们记着她的手，小主子也记着，这就够了。
蒸笼冒起白汽，桂花香更浓了。苏软软趴在桌边，盯着蒸笼里的糕胚，小鼻子动了动：“好像熟了！”
张妈打开蒸笼盖，热气扑面而来，里面的桂花糕鼓了起来，金黄金黄的，裹着桂花酱的地方泛着光。她先夹起一块歪扭的——是苏软软和春桃一起做的，放在干净的白瓷碟里，递到苏软软面前：“小主子尝尝，刚熟的，小心烫。”
苏软软吹了吹，咬了一小口——软糯的糕体带着蜂蜜的甜，桂花酱的香在嘴里散开，一点都不腻。她眼睛亮了，把碟子递到春桃面前：“姐姐吃，我们一起做的，最好吃了。”
春桃这次没推辞，只是弯下腰，用牙齿轻轻咬了一小块，甜香在舌尖化开，比她吃过的任何糖都甜。她刚想道谢，就看到萧烬走进来，手里拿着个小木雕——是个小小的灶台，上面刻着个揉面团的小团子，显然是特意给软软刻的。
“软软做的桂花糕，给大舅舅尝尝？”萧烬笑着蹲下来，接过苏软软递来的糕块，咬了一口，“真好吃，比城里点心铺的还香。”
苏软软开心地笑了，又拿起一块，递给萧白和萧衍：“三舅舅、二舅舅也吃，都是我和春桃姐姐做的。”
萧衍咬了一大口，故意夸张地说：“哎哟，我们软软真是小厨神！以后天天给舅舅做桂花糕好不好？”
苏软软点点头，又看向春桃，把剩下的半块糕推到她面前：“姐姐都吃了，你刚才只吃了一小口。”
春桃摇摇头，把糕推回去：“主子吃，奴婢尝过就好，规矩不能乱。”
“不是规矩，是我想给姐姐吃的。”苏软软固执地把糕放在春桃手里，“就像在破庙里，姐姐把窝头分给我一样。”
春桃的眼眶有点发热，攥着手里的桂花糕，小声说：“谢谢主子。”
后来，张妈把剩下的桂花糕装在食盒里，苏软软让春桃抱着，一起送到萧玦的书房——萧玦正在看公文，见她们来，放下笔，拿起一块糕，笑着说：“我们软软做的？真香。”
春桃站在门口，看着小主子坐在萧玦身边，叽叽喳喳说着做糕的趣事，手里还攥着那块没吃完的桂花糕——她没舍得吃，想等晚上和夏荷、秋菊分着吃，就像在破庙里分窝头，在军营里分软糕一样，不管在什么地方，不管有多少规矩，小主子的心意，总能暖到她们心里。
夕阳西下时，春桃用萧白送来的护手膏擦了手，膏体细腻，带着淡淡的药香，擦在粗糙的手背上，一点都不疼。
她站在偏院的屋檐下，看着主院传来的笑声，手里攥着那块没吃完的桂花糕——甜香还在，就像小主子软乎乎的笑脸，藏在规矩的分寸里，暖得让人舍不得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