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书阁 > 玄幻小说 > 修灭世之道 > 第二章 渣滓们,滚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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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残月如钩,尚未完全隐入天际,赵家庄的轮廓在熹微的晨光中显得静谧而安详。赵云凡悄无声息地立在自家那方小小的院落中,目光掠过屋顶那道被十四年前天雷劈出的、至今未曾完全修葺的破洞,眼神平静无波。

屋内传来窸窣的声响,紧接着是母亲周氏略带沙哑的呼唤:“云凡,起这么早?东西都收拾妥当了么?”

“嗯。”赵云凡应了一声,声音是少年人特有的清冽,却透着一股与年龄不符的沉稳。他转身走进屋内。油灯如豆,昏黄的光晕映着父亲赵轩略显佝偻的背影和母亲周氏眼角的细纹。桌上,摆着简单的行囊,一套浆洗得发白的干净布衣,一小包干粮,还有一只沉甸甸的、赵轩摩挲了无数次的旧钱袋。

周氏走上前,替儿子理了理本就已经十分平整的衣领,眼中是化不开的担忧与不舍:“儿啊,出门在外,不比家里。凡事要小心,莫要与人争执,遇事能忍则忍……”她絮絮叨叨地嘱咐着,仿佛要将十四年的牵挂都在这一刻说完。

赵轩清了清嗓子,将那只旧钱袋塞进赵云凡手里,粗糙的大手带着常年劳作的厚茧,力道很重:“拿着!爹没本事,给不了你太多。到了外面,该花的钱要花,别亏待了自己。听说那乾空学院门槛高,万一……万一进不去,就回来,家里总有你一口饭吃。”他的话语朴实,却透着底层凡人最深的无奈与最真的关切。

赵云凡(艾瑞克)感受着钱袋粗糙的触感和微不足道的重量,灵魂深处属于魔界帝子的高傲让他本能地生出一丝排斥。这些凡俗之物,于他何用?这具肉身所谓的“父母”的担忧,在他亿万载的寿命面前,渺小如尘埃。

但,他忍住了。十四年的潜伏,早已教会他如何完美地扮演一个“懂事”的农家少年。他微微低头,掩去眸中一闪而过的紫芒,用尽可能平和的语气道:“爹,娘,放心吧。我会照顾好自己。此去……必会寻得仙缘,光耀门楣。”

“什么光耀门楣,平平安安就好!”周氏眼圈一红,几乎要落下泪来。

赵云凡不再多言,将行囊背好,朝父母深深一揖。转身,迈步,动作流畅,没有丝毫拖泥带水。踏出院门的那一刻,初升的朝阳恰好跃出地平线,金红色的光芒瞬间洒满大地,也为他单薄的背影镀上了一层耀眼却疏离的光边。

他未曾回头。

走在熟悉的村道上,几个早起的村民看到他,纷纷投来或好奇、或羡慕、或带着几分看热闹的目光。有人高声问:“凡云,这是要出门求仙去啦?”

赵云凡目不斜视,恍若未闻。这些凡人的议论,与他何干?他的目标在远方,在那座名为“乾空”的学院,在那片蕴藏着远古战场气息的山脉,在他重归魔界帝座的起点。

胸前的万魔骨玉传来一丝微不可察的温热,仿佛在回应着他内心的决意。赵云凡的嘴角,勾起一抹极淡、却冰冷彻骨的弧度。

离了赵家庄,踏上略显斑驳的黄土官道。日头渐高,道上行人车马也多了起来。赵云凡步履平稳,速度却丝毫不慢,看似寻常迈步,却总能在人流车隙间找到最便捷的路径,身形飘忽,将一众挑夫、行商渐渐甩在身后。他无心观赏这凡俗景象,心神沉入体内,一边感应着万魔骨玉传来的微弱波动,一边默默运转《天地万象决》,尝试捕捉并炼化这稀薄天地间游离的些许灵气。

正行进间,身后传来一阵清脆急促的马蹄声,伴随着一个热情得有些过分的少年嗓音,由远及近:

“喂——!前面那位小兄弟!请留步!留步!”

赵云凡罔若未闻,脚步未停。那马蹄声却更快了,转眼间,一匹神骏的白马已与他并行,马上骑士勒住缰绳,放缓速度。那是个与赵云凡年纪相仿的少年,约莫十五六岁,身穿锦缎劲装,腰缠玉带,佩着一柄镶了宝石、华美过头的长剑,脸上洋溢着灿烂甚至有些傻气的笑容,眼神清澈透着一股未被世事磨砺的天真。

“可算追上你了!”锦衣少年抹了把并不存在的汗,语气夸张,“我叫陆阔,陆地的陆,开阔的阔!我看小兄弟你气度不凡,步履沉稳,方向又是往东……莫非也是要去那乾空学院碰碰运气?”

赵云凡这才微微侧首,冷淡地瞥了陆阔一眼。目光如冰水扫过,瞬间将陆阔那满腔热情浇熄了大半。那眼神里没有好奇,没有怯懦,甚至没有寻常少年应有的情绪波动,只有一种深潭般的沉寂和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感。陆阔没来由地感到一阵压力,脸上的笑容都僵了僵。

“呃……”陆阔下意识地避开了那目光,干笑两声,自顾自地介绍起来,“家父是陆远商会的会长,跑点小生意。我这人没别的爱好,就喜欢交朋友!这去乾空学院的路说远不远,说近不近,一个人走多闷得慌?我看你我年纪相仿,结伴同行,路上也好有个照应,如何?”他拍了拍胸脯,一副“跟我走有肉吃”的架势。

赵云凡(艾瑞克)心中冷笑。陆远商会?没听过。气息虚浮,根基浅薄,典型的用资源堆砌出来的修为,华而不实。这种聒噪、肤浅的凡人,在他眼中与路边的虫鸣犬吠无异。

然而,就在他准备无视对方,加速离开时,一个念头闪过。此人对乾空学院似乎有所了解,且性格外向,善于交际。或许……能从其口中,提前获知一些关于学院格局、各方势力乃至那“黯影山脉”的零碎信息,总好过自己像无头苍蝇般摸索。

利弊权衡,只在瞬间。

赵云凡收回目光,依旧面无表情,只是脚下速度略微放慢了一丝,算是默许。他没有回应陆阔的提议,也没有自我介绍,仿佛身边只是多了一只偶然飞过的雀鸟。

陆阔见他没反对,立刻喜笑颜开,翻身下马,牵着缰绳与他并行。“太好了!赵……呃,还没请教小兄弟尊姓大名?”他试探着问。

“赵。”赵云凡惜字如金。

“赵兄弟!”陆阔从善如流,立刻打开了话匣子,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述他听来的关于乾空学院的种种“秘闻”,哪个长老严厉,哪个师姐漂亮,哪处试炼危险,夹杂着自家商队行走四方的见闻,真真假假,虚虚实实。

赵云凡大部分时间沉默不语,只是偶尔在陆阔话语停顿或提到关键信息时,会看似随意地反问一句,引导着话题走向他感兴趣的方向。官道漫长,阳光将两人的影子拉长,一个口若悬河,一个静默如谜,形成了奇特的同行画卷。

日头偏西,将人影拉得斜长。黄土官道蜿蜒向前,两旁景色渐趋荒凉,枯草在干燥的风中瑟瑟作响。前方,几株歪脖子老槐树下,孤零零立着一间茶肆,茅草顶,土坯墙,破旧的酒旗无精打采地耷拉着。正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

“赵兄弟,看!有茶肆!咱们歇歇脚,饮碗茶再赶路吧?这鬼天气,渴死我了!”陆阔牵着马,指着前方,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嗓门依旧洪亮。这一路,他几乎说干了口水,赵云凡却似块捂不热的寒冰,回应寥寥。

赵云凡抬眼望去,魔魂赋予的超凡灵觉让他微微蹙眉。茶肆看似平常,却隐隐透着一股不协调的气息。空气中弥漫着劣质茶叶和尘土的味道,但在这之下,他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极淡的、若有若无的血腥气,以及几道隐藏得并不算高明的恶意。他胸前的万魔骨玉,也传来一丝微不可察的寒意,如同平静湖面投入的一颗小石子。

“嗯。”赵云凡不动声色,淡淡应了一声。他倒要看看,是哪些不开眼的“渣滓”,敢把主意打到他头上。

茶肆里比外面看起来宽敞些,摆了七八张旧木桌,已有不少行商脚夫在此歇脚,人声嘈杂,烟雾缭绕。跑堂的伙计耷拉着眼皮,没什么热情。赵云凡的目光迅速扫过全场,最后落在靠里一桌的三个男子身上。他们作寻常散修打扮,衣着普通,但眼神锐利,气息沉稳,远超周围凡人,桌上放着带鞘的兵刃。其中为首一人,脸上有一道狰狞的刀疤,从眉骨划到嘴角,平添几分凶悍。当赵云凡和陆阔进来时,那刀疤脸的目光似无意般扫过陆阔鼓鼓囊囊的钱袋,以及赵云凡胸前那块温润的“玉佩”(万魔骨玉),虽然瞬间移开,但那一闪而过的贪婪,没能逃过赵云凡的眼睛。

陆阔毫无所觉,兴冲冲地找了一张空桌坐下,大声招呼伙计:“两碗凉茶,再切半斤熟肉!快些!”他的做派和言语,活脱脱一个不知世间险恶的富家公子,瞬间吸引了更多目光,包括那刀疤脸一伙。

赵云凡在陆阔对面坐下,背对着那伙散修,看似随意,实则全身感官都已提升到极致,周围的一切动静,包括角落里那只苍蝇振翅的声音,都清晰传入他耳中。他甚至能听到刀疤脸那边压低的、几乎微不可闻的交谈片段:

“……肥羊……两个雏儿……那玉……可能是宝贝……”

陆阔还在兴奋地规划着到了乾空学院如何大展拳脚,赵云凡却已将这茶肆变成了无形的战场。他的沉默,在喧嚣的背景下,显得格外突兀而冰冷。

就在这时,茶肆角落另一个独坐的身影,也引起了赵云凡一丝微弱的注意。那是一个面容清秀、身材单薄的“少年”,衣着朴素,低着头慢慢啜饮着粗茶,看似安静,但赵云凡却感觉到,对方的目光也曾数次扫过刀疤脸一伙,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而且,这“少年”的呼吸韵律和体内流转的灵力,远比刀疤脸几人要精纯正派得多。

(艾瑞克内心独白:)女扮男装?功法倒是有点意思。看来,这潭水比想的要浑一点。

刀疤脸显然按捺不住了。他端起桌上那碗浑浊的烈酒,摇摇晃晃地站起身,脸上堆着虚伪的笑意,径直朝着赵云凡他们这桌走来。走到近前,脚下“一个趔趄”,碗中混浊的酒液朝着赵云凡当头泼去!

“哎呦!对不住,对不住!小兄弟,没站稳……”刀疤脸假意惊呼,眼神却紧紧盯着赵云凡的反应,尤其是他胸前的骨玉。

“喂!你怎么回事!”陆阔猛地站起,又惊又怒。

赵云凡在酒液泼来的瞬间,身体几不可查地微微一侧,那碗酒便尽数泼在了他身后的地上,滴酒未沾。他缓缓抬起头,冰冷的目光如同两把无形的利刃,直刺刀疤脸的心底,没有愤怒,没有惊慌,只有一种仿佛在看死物般的平静。

这种平静,让刀疤脸心中莫名一寒,但他仗着修为和人多,立刻撕下了伪装。他凑近一步,压低声音,带着浓重的威胁意味,狞笑道:“小子,识相点。把你身上那块玉,还有钱财,乖乖交出来。大爷心情好,或许能留你们两条小命。否则……”他目光扫过一旁的陆阔和整个茶肆,意思不言而喻。

就在陆阔脸色发白,不知所措之际——

“住手!”

一声清叱从角落传来。那之前独坐的“清秀少年”霍然起身,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怒意,快步走了过来,挡在了赵云凡和陆阔身前,直面刀疤脸。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们想做什么?”林瑶(赵云凡瞬间确认了其性别)声音清朗,虽然刻意压低了声线,但仍能听出几分女子的清越。她眼神明亮,带着一股凛然正气,身形单薄,却站得笔直。

茶肆内的嘈杂声瞬间低了下去,所有目光都聚焦到了这小小的冲突中心。一场看似寻常的勒索,因为第三方的介入,陡然变得复杂起来。

(艾瑞克内心独白:)果然是多管闲事。不过……也好,省得我亲自应付这些渣滓的聒噪。且看她能演到几时。

刀疤脸被这突如其来的搅局者弄得一愣,待看清只是个身形单薄、气息似乎也不甚强大的“小子”时,脸上狞色更盛:“哪里来的不开眼的小杂毛,敢管你黑风三煞的闲事?滚开!不然连你一块儿收拾了!”

他身后的两名同伙也站了起来,手按在了兵刃上,凶煞之气弥漫开来,茶肆内的温度仿佛都降低了几分。寻常行商脚夫们吓得噤若寒蝉,纷纷低头,生怕惹祸上身。伙计早已躲到了柜台后面,瑟瑟发抖。

陆阔虽然紧张,但见有人出头,胆气也壮了些,尤其是看到林瑶(他自然也看出是女扮男装,心中暗赞好俊俏的“小哥”)正义凛然的样子,更是热血上涌,上前一步与林瑶并肩,指着刀疤脸道:“你们……你们别乱来!我爹是陆远商会的会长,你们敢动我们,我爹绝不会放过你们!”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更是坐实了“肥羊”的身份。刀疤脸眼中贪婪之色大盛,哈哈笑道:“陆远商会?好大的名头!可惜,在这荒郊野岭,杀了你们,谁知道是我们黑风三煞做的?小子,要怪就怪你命不好,露了财!”

林瑶眉头紧蹙,对陆阔这种自报家门的蠢笨行为感到无奈,但事已至此,她也不能退缩。她暗中运转灵力,手已按在了腰间软剑的机括上,沉声道:“三位,不过是求财,何必非要伤人性命?不如各退一步,你们就此离去,我们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退一步?”刀疤脸啐了一口,“到嘴的肥肉岂能飞了?小子,看你细皮嫩肉的,既然你要强出头,那就先拿你祭刀!”话音未落,他眼中凶光一闪,毫无征兆地一拳轰出,拳风刚猛,带着破空之声,直取林瑶面门!这一拳若是打实了,以林瑶看似单薄的身板,恐怕非死即伤。

“小心!”陆阔惊呼,想上前帮忙却已来不及。

然而,林瑶似乎早有准备。她身形如柳絮般轻轻一飘,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这刚猛的一拳,同时腰间寒光一闪,一柄软剑如灵蛇出洞,悄无声息地刺向刀疤脸的手腕脉络之处,角度刁钻,速度极快!

刀疤脸吃了一惊,没想到这“小子”身法如此灵动,剑法更是精妙,急忙变招格挡。“叮”的一声轻响,拳剑相交,两人各退半步。

“好小子!有点门道!”刀疤脸收起轻视之心,低吼一声,“兄弟们,并肩子上!速战速决!”

另外两名匪徒立刻拔出钢刀,狞笑着围了上来,与刀疤脸成三角之势,将林瑶和陆阔困在当中。陆阔手忙脚乱地抽出他那柄华而不实的宝石长剑,剑尖都在微微颤抖,显然没什么实战经验。

茶肆内顿时乱作一团,桌椅翻倒,碗碟破碎,其他客人尖叫着向外逃窜。

而自始至终,赵云凡(艾瑞克)都安坐在原来的位置上,甚至连姿势都未曾改变。他慢条斯理地拿起桌上粗糙的陶碗,喝了一口寡淡的凉茶,仿佛周围激烈的打斗、四溢的杀气,都与他无关。他的眼神平静得可怕,如同在观赏一场与己无关的戏剧。

(艾瑞克内心独白:)剑法尚可,身法灵动,是正宗玄门路数,可惜火候太浅,灵力驳杂。对付一个杂鱼尚可,三人齐上,十招之内必败。那个聒噪的陆阔,更是累赘。也罢,让他们消耗一下对方的力气,省得我多费手脚。

场中,林瑶凭借精妙身法和剑术,勉强抵挡着刀疤脸和一名匪徒的进攻,但已是左支右绌,险象环生。她的软剑擅长游斗,却不适合硬碰硬,在对方刚猛刀法和力量压制下,渐渐落入下风。而陆阔更是狼狈,被另一名匪徒逼得连连后退,全靠身上一件护身法器偶尔亮起的光芒挡下致命攻击,但法器光芒也越来越暗淡。

“噗!”林瑶一个不慎,肩头被刀疤脸的拳风扫中,虽未结实打中,但也让她气血翻涌,身形一滞。另一名匪徒的钢刀趁机拦腰斩来!

“完了!”林瑶心中一片冰凉,暗恨自己学艺不精,行侠仗义却要葬身于此。

陆阔更是吓得面无人色:“赵兄弟!救命啊!”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直静坐的赵云凡,终于动了。

他没有起身,没有呼喊,只是看似随意地将手中喝剩的半碗凉茶,朝着那名挥刀砍向林瑶的匪徒泼了过去。

动作轻描淡写,如同驱赶一只苍蝇。

然而,那泼出的茶水,在半空中却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凝聚,化作数十道细如牛毛、晶莹剔透的“水针”,带着刺骨的寒意和凌厉的破空声,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瞬间射向那名匪徒!

《天地万象决》——水相·凝冰化雨!

“嗤嗤嗤嗤——!”

那名匪徒根本来不及反应,只觉得浑身一凉,紧接着剧痛传来!那些水针精准无比地射穿了他持刀手臂的经脉关节,以及双腿的穴道!他惨叫一声,钢刀“哐当”落地,整个人如同被抽去了骨头般瘫软下去,瞬间失去了战斗力。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人都惊呆了。

刀疤脸和正在攻击陆阔的匪徒动作一僵,难以置信地看向依旧安坐的赵云凡。

林瑶死里逃生,惊魂未定,也望向那个一直被她忽略的、沉默寡言的少年,美眸中充满了震惊。她完全没感觉到对方身上有任何灵力波动,这手段……竟是如此诡异而强大!

陆阔更是张大了嘴巴,足以塞进一个鸡蛋:“赵……赵兄弟……你……”

赵云凡缓缓放下陶碗,目光终于落在了刀疤脸身上。那目光依旧平静,但此刻,在这平静之下,刀疤脸感受到了一种如同洪荒巨兽凝视般的恐怖压力,让他灵魂都在颤栗。

“滚。”

只有一个字,声音不大,却如同惊雷般在刀疤脸耳边炸响,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和冰冷的杀意。

刀疤脸脸色煞白,冷汗瞬间湿透了后背。他纵横多年,直觉告诉他,眼前这个少年,绝对是他惹不起的存在!那种眼神,他只在某些杀人不眨眼的魔头身上见过!

“走!快走!”他再无半点犹豫,也顾不得地上瘫倒的同伴,朝着另一名匪徒吼了一声,两人如同丧家之犬般,连滚爬爬地冲出茶肆,瞬间消失在官道尽头。

茶肆内,一片狼藉,只剩下瘫倒在地呻吟的匪徒,以及惊魂未定的林瑶和陆阔。

赵云凡站起身,掸了掸衣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看都没看林瑶和陆阔一眼,径直朝着茶肆外走去,仿佛刚才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等等!赵兄弟!”陆阔连忙追了上去,脸上充满了后怕和崇拜,“你……你太厉害了!刚才那是什么法术?你深藏不露啊!”

林瑶也回过神来,看着赵云凡的背影,眼神复杂。她走上前,对着赵云凡的背影郑重一礼:“多谢……赵公子出手相救。在下林……林遥,感激不尽。”她临时用了化名。

赵云凡脚步未停,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声音依旧冰冷:

“不必。我并非为你。”

他的身影消失在茶肆门口的阳光里,留下林瑶怔在原地,咀嚼着那句冰冷的话语,心中五味杂陈。这个叫“赵”的少年,究竟是何方神圣?

茶肆内的混乱渐渐平息,只留下那个被赵云凡水针所伤的匪徒在地上痛苦呻吟,以及满地的狼藉。阳光透过破旧的窗户照进来,尘埃在光柱中飞舞,映衬着方才那电光火石间的生死搏杀,恍如隔世。

林瑶缓缓收剑入鞘,动作却有些僵硬。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追随着那个走向门外的淡漠背影,心中波涛汹涌。刚才那诡异而凌厉的水针之术,她闻所未闻,对方身上明明没有显露出多强的灵力波动,出手却如此狠辣果决,瞬间废掉了一名炼气期的匪徒,这绝非寻常农家少年所能为。更让她心惊的是赵云凡那平静无波的眼神,仿佛刚才不是击溃了敌人,只是随手拂去了一粒尘埃。这种对生命的漠然,让她感到一丝寒意。

“我的天……赵兄弟,你、你真是太神了!”陆阔这时才彻底回过神来,拍着胸口,脸上后怕与兴奋交织,几步冲到赵云凡身边,眼神里充满了近乎狂热的崇拜,“刚才那一下,是什么仙法?你怎么练的?也太厉害了吧!”他语无伦次,恨不得立刻拜师学艺。

赵云凡没有理会陆阔的聒噪,甚至没有去看那倒地匪徒一眼。他走到茶肆外栓马的地方,解下自己的那匹普通驽马,动作从容,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未曾发生。他的目光淡淡扫过跟出来的林瑶,那眼神平静却锐利,仿佛能穿透她拙劣的伪装,直视她灵魂深处。

林瑶没来由地心头一紧,下意识地避开了他的视线,感觉自己所有的秘密在那一眼下都无所遁形。

“收拾一下,走了。”赵云凡终于对陆阔开口,声音依旧清冷,不带丝毫情绪,仿佛只是在进行最寻常的吩咐。

“哎!好嘞!”陆阔此刻对赵云凡言听计从,连忙跑去收拾自己散落的东西,又把白马牵了过来。

陆阔一边忙活,一边又想起方才仗义出手的林瑶,热情地招呼道:“林兄弟!这次多亏你了!虽然赵兄弟最后出手,但你这份情义我陆阔记下了!你这是要去哪儿?如果也是往东边乾空学院方向,不如我们一起同行吧?互相有个照应!”他心思单纯,只觉得林瑶功夫好又热心肠,是个值得结交的朋友。

林瑶闻言,略微迟疑。她女扮男装独自出行,本就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但眼前这两人,一个深不可测,一个热情单纯,尤其是那个叫“赵”的少年,身上仿佛笼罩着一层迷雾,让她产生了强烈的好奇和探究欲。或许……同行一段,能了解更多?而且,经过刚才一事,她也意识到独自上路确实风险不小。

她看了一眼已经翻身上马、似乎对这一切漠不关心的赵云凡,然后对陆阔抱拳道:“陆兄盛情,在下恭敬不如从命。在下林遥,确实欲往乾空学院方向游历。”

“太好了!”陆阔大喜,“那咱们就一起走!赵兄弟,你没意见吧?”他小心翼翼地看向赵云凡。

赵云凡端坐马上,目视前方,既未点头,也未反对,算是默认。对他而言,多一个少一个,并无本质区别,只要不打扰他即可。

于是,两人行变成了三人行。陆阔骑着神骏白马,兴致勃勃地走在中间,时而与林瑶交谈,时而试图与赵云凡搭话。林瑶骑着一匹普通的青骢马,稍稍落后半个身位,目光却时常落在前方那个挺直而孤寂的背影上,若有所思。赵云凡则一马当先,仿佛与身后的两人处于两个世界,只有胸前的万魔骨玉在衣衫下散发着恒定的微温。

日头渐落,天际被染成一片瑰丽的橘红,又逐渐被墨蓝吞噬。夜幕降临,官道上行人稀少,只有马蹄声和陆阔偶尔的谈笑声打破寂静。他们寻了一处背风的山坡,准备露宿。

篝火燃起,驱散了夜间的寒意。陆阔拿出精致的干粮和肉脯热情分享,林瑶道谢后接过,举止文雅。赵云凡却只是取出自己的粗面饼,默默啃食,对陆阔的美食视而不见。

陆阔依旧喋喋不休,讲述着各种趣闻,林瑶偶尔附和几句,目光却不时飘向火堆对面那个沉默的少年。跳跃的火光映照在赵云凡的脸上,明暗不定,让他那双深邃的眼眸更显神秘。

(艾瑞克内心独白:)一个聒噪的商人子,一个多管闲事的女扮男装……麻烦。这陆阔所知无非是凡俗琐事,价值有限。倒是这林瑶,虽实力低微,但功法根基颇为纯正,气息与这方天地的法则流转隐隐相合,似是玄门正宗的路子,有点意思。她女扮男装,独自前往乾空学院方向,恐怕也非寻常游历。也罢,暂且同行,且看看这些蝼蚁的言行举止,能否透露出一些关于此界修行势力,尤其是那乾空学院和黯影山脉的蛛丝马迹。或许,能成为一枚有用的棋子。

夜色渐深,篝火噼啪作响。陆阔说得累了,裹紧披风,沉沉睡去,发出轻微的鼾声。林瑶也靠着一棵树干假寐,但长长的睫毛偶尔颤动,显示她并未真正入睡,心神显然并不平静。

赵云凡盘膝而坐,双目微阖,看似在休息,实则神识内敛,继续运转《天地万象决》,捕捉着夜间相对活跃的天地灵气,同时分出一缕意念,警惕着周围的一切。万魔骨玉在他胸前衣襟下,如同第二颗心脏,缓慢而有力地搏动着,指引着魔帝归来的方向。

前方的路还很长,而这临时组成的三人行,各自怀着不同的心思,走向未知的乾空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