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在裤兜里震得江屿肋骨发麻。
他睁开眼，车还在动，窗外是流动的霓虹，林飒低头刷着什么，指尖划得飞快。他没急着掏手机，等那震动停了又响第二轮，才慢悠悠摸出来。
来电显示：周野。
江屿记得这人。饭局上笑得最响的那个，穿件荧光绿POLO衫，说话带弹幕式笑声，拍他肩膀跟打桩机似的。当时他还以为是哪个地方台的主持人，后来听林飒提了一嘴，才知道是《极限日常》的常驻，综艺圈里有名的“体力 嘴力”双担当。
他按下接听，没出声。
“江屿？”那边声音亮得像开了美颜，“别装睡了，我刚刷到林飒朋友圈，你们车还没到小区吧？”
江屿皱眉：“她发朋友圈了？”
“没有。”周野笑出声，“但我认识她那辆破奔驰，尾灯左边裂了条缝，跟蜈蚣似的，三年了都没修。”
江屿看了眼窗外，确实还是那条高架。
“你找我？”他问。
“哎哟，开门见山！”周野语气一转，“我跟节目组开会，回放那天饭局的偷拍镜头——对，我们桌底下有微型机位，导演组要研究嘉宾互动模型——你猜怎么着？你那句‘人设立得越狠，翻车越快’，被剪成内部培训素材了！现在新人进组，先看三遍你发言。”
江屿没接话。
他有点后悔刚才在饭桌上嘴那么顺了。系统给的技能虽然好用，但用完就像打喷嚏——爽完就后悔，怕被人盯上。
“所以呢？”他问。
“所以来录我们新综艺吧！”周野直接甩出节目名，“《生活的缝隙》，你听说过没？”
江屿还真没听过。
“冷门得连豆瓣评分都没有。”周野坦然，“每期就俩嘉宾，找个老居民楼的空房子住三天，不设任务，不搞对抗，就聊天、做饭、晒被子。观众说像‘电子榨菜’，下饭用的。”
江屿松了口气：“这种节目，我还行。”
“就是为你这种人做的！”周野声音拔高，“你不立人设，不演情绪，说话还带钩子。来一期，保你被文艺青年圈收编。”
江屿沉默两秒：“我没档期。”
“你上个月商演只接了两场，其中一场还是替人站台。”周野冷笑，“别装忙，你忙的是睡懒觉和点外卖。”
江屿差点呛住。
“谁告诉你的？”
“林飒。”周野笑，“我俩大学一个寝室，她虽然拉黑我八百回，但合作名单还是偷偷给我看。”
江屿扭头看了眼林飒，她正低头回消息，嘴角微微抽动，不知道是不是在笑。
“考虑考虑。”他说，“小众节目，万一没人看呢。”
“没人看才好。”周野语气忽然正经，“现在哪个节目不剧本？我们这个至少真。你不用表演佛系，你本来就是。”
江屿一愣。
这话听着像夸，又像揭底。
他正想回点什么，脑子里那行字悄无声息地飘过：【自然互动可增缘分值。当前：2.3/3.0】。
他顿了下。
上次系统提示还是在饭局结束时，现在又来了。看来刚才这通电话，也算“自然行为”。
他忽然觉得接这节目没那么抗拒了。
“行。”他说，“录一期。”
“哎哟！”周野声音炸了，“你这人，平时懒出天际，答应事儿倒痛快。”
“反正也不用跑跳。”江屿靠回座椅，“就坐着说话，对吧？”
“对，但镜头可近。”周野提醒，“我们用电影级微距，鼻孔都能拍出洞穴感。”
“那我得洗个头。”
“别，就你那头乱毛，有生活感。”周野笑，“观众就爱看‘刚睡醒的帅哥’，比精修图真实多了。”
江屿挂了电话，手机放回口袋。
林飒抬头：“谁？”
“周野。”他说。
林飒眼神一紧：“那个沙雕综艺咖？他找你干嘛？”
“邀我录节目。”江屿实话实说，“《生活的缝隙》，你听过吗？”
林飒皱眉：“那个连招商都没拉满的文艺慢综？你接它干嘛？你刚有点热度，不该去爆款节目趁热打铁？”
“爆款节目要立人设。”江屿摇头，“这个不用。”
“可它没流量。”林飒语气严肃，“你饭局上那波好感，得趁热转化。去录这种节目，等于把热度存定期，三年后才取。”
江屿没反驳。
他知道林飒说得对。从商业角度，他该去《极限日常》《爆梗夜》这种节目，靠综艺感快速圈粉。但不知为什么，他更想试试这种“不用演”的地方。
他摸了摸口袋里的手机。
系统没再提示，但那股“该这么做”的感觉还在。
“就一期。”他说，“不亏。”
“不亏？”林飒冷笑，“你知道现在多少人想上综艺露脸？你倒好，挑三拣四。”
“我不是挑。”江屿笑，“我是随缘。”
林飒盯着他，忽然压低声音：“你最近……是不是有什么事瞒我？”
江屿心头一跳。
“比如？”
“比如你为什么突然会说话了？”她眯眼，“上个月你接受采访，连‘感谢粉丝支持’都说得像背小学生作文。现在倒好，金句频出，还句句踩在点上。你当我是傻的？”
江屿耸肩：“可能之前压抑太久，现在放开了。”
“放开了？”林飒冷笑，“你放开的方式是精准打击行业痛点？还顺带让导演组拿你当反面教材培训新人？”
江屿没接话。
他知道再解释就是越描越黑。
“行了。”林飒收回视线，“你录可以，但别又整出什么‘人间清醒’言论，搞得全网讨论。我刚把你从糊咖名单划掉，不想再被热搜绑架。”
“我尽量不说人话。”江屿笑。
“少贫。”林飒瞪他一眼，“合同我来谈，别自己瞎签。”
车停了。
江屿推门下车，夜风灌进卫衣领子。他刚要抬脚，手机又震了。
微信，周野发来一条语音。
他点开。
“对了！明天下午三点，节目组要见你，顺便试造型。别迟到啊，我给你带了件卫衣，你那件穿得像被狗啃过。”
语音结束。
江屿抬头看了眼自家窗户，灯没开。他摸出钥匙，慢悠悠上楼。
第二天下午，他准时到录制中心。
周野已经在门口等了，手里真拎着件黑卫衣，皱巴巴塞在塑料袋里。
“给！”他一把甩过来，“你那件白的，领口都磨毛了，镜头一拉近，观众以为你三天没换衣服。”
江屿接过，袋子上印着某音乐节的logo，估计是周野自己穿剩下的。
“你还记得我穿什么？”他问。
“当然。”周野咧嘴，“你那件白卫衣，穿了三年了吧？饭局那天就穿它，上周商演还穿它，连微博自拍都是它。你是不是只有这一件衣服？”
“有三件。”江屿纠正，“一模一样。”
周野翻白眼：“你这哪是佛系，是懒出结界了。”
两人往里走，周野边走边搂他肩膀：“别紧张，节目组都是文艺青年，不搞剧本。就是可能会问你些奇怪问题，比如‘你为什么一直不红’之类的。”
江屿点头：“正常。”
“还有，摄像机是隐藏的，但你能感觉到。”周野提醒，“别做太私人的事，比如抠脚、骂人。”
“我平时不抠脚。”江屿说。
“那就好。”周野笑，“我上期嘉宾抠脚被拍了，现在外号‘脚王’。”
江屿差点呛住。
到了会议室，导演组五个人坐着，气氛像大学社团招新。寒暄完，导演开门见山：“江老师，我们想请您来，是因为您身上有种‘未被污染的娱乐圈感’。”
江屿一愣：“……谢谢？”
“就是您不像圈里人。”导演认真，“您说话不绕弯，不端着，也不急着证明自己。这种状态，现在很少见了。”
江屿心想，我本来就不属于这儿。
他看了眼周野，后者冲他眨眨眼。
“我可以试试。”他说。
“太好了！”导演激动，“那我们定下周四开始，三天两夜，您带套换洗衣物就行。”
江屿点头。
临走，周野把他拉到走廊角落，压低声音：“我说，你真打算穿这身去录制？”
江屿低头看自己：白卫衣，工装裤，鞋带松着。
“不行？”
“不是不行。”周野叹气，“是镜头会吃掉你。你这身，拍出来像群演。”
江屿把手里塑料袋晃了晃：“你给的黑卫衣，我带了。”
“那就行。”周野拍拍他肩，“别担心，就聊天，像昨天电话里那样自然说就行。”
江屿点头。
他走出大楼，阳光照在脸上，有点刺眼。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
他没掏出来看。
但能感觉到，那股熟悉的、轻微的暖意，从指尖漫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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