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屿把手机扣在腿上，车窗外的路灯一盏接一盏亮起来，像是有人悄悄为他点亮了回家的路。他闭了会儿眼，再睁开时，人已经坐在自家沙发上，外套随手扔在一边，脚边堆着几个刚拆的快递盒——新买的直播补光灯，说明书还摊在茶几上，皱了一页角。
他摸过手机，屏幕刚亮，几条未读消息就跳了出来。林飒发了个表情包：一只小熊举着“别作死”的牌子。他笑了笑，没回，转头打开直播软件，头像一闪，房间瞬间涌进三百多人。
“哟，江老师今天不洗头了？”弹幕立刻飘过一条。
他抬手揉了揉翘起的发尾，“昨晚睡太晚，系统提醒我今天必须直播回血。”
“哪个系统？随缘系统吗？”
“对，内置的，最近升级了，现在能感知观众心情。”
弹幕笑成一片，有人刷“主播又开始编故事了”，也有人问：“沈知意会来吗？”江屿没急着答，只是调整了下镜头，让补光灯刚好打在脸上，不刺眼也不暗。
“她不来。”他说，“这直播间太小，影后一进来，画面直接卡爆。”
“那‘随缘CP’呢？是不是就这样了？”一个叫“嗑糖上头”的观众问。
江屿刚要开口，弹幕突然被一排整齐的发言刷屏：
“江屿沈知意不炒CP说不过去吧？”
“合体一次能赚八位数，装什么清高？”
“随缘是借口，怕热度掉才不敢认。”
全是“user_”加数字的ID，发言节奏几乎同步，一看就是水军。江屿眼神没变，也没打断，反而把麦克风音量调低了一格，像在听某种节拍。
几秒后，他轻笑一声，指尖点了点桌面。
“我知道你们想看什么。”他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楚，“想看我和沈知意站一块儿发糖，想看我们互cue、同框、发合照，最好明天就官宣领证。”
弹幕停了一瞬。
“我懂。”他语气缓了点，“谁不喜欢甜甜的故事？可问题是——故事得是真的，不是演的。”
他顿了顿，声音忽然轻松了些：“你们觉得我们炒CP能火多久？三个月？半年？可我们拍一部戏要三个月，准备一个角色要半年。你说，我该拿哪个当真？”
有人回：“可粉丝喜欢啊。”
“喜欢不是理由。”江屿靠回沙发，“我喜欢火锅，但我不能天天吃，吃多了上火。喜欢一个人的作品，也该留点空间，别逼着人家把私生活端上桌。”
弹幕开始分裂。
支持的刷“说得对”，质疑的继续追问“那为什么单独邀她上访谈”，还有人翻出他昨晚说“系统提示要答应沈知意”的截图，问是不是早就安排好了。
江屿看着屏幕，忽然换了语气：“你们还记得昨晚我说‘系统’的事吗？”
弹幕齐刷“记得”。
“那是真的。”
全场一静。
“我不是说真有个AI在我脑子里。”他笑着解释，“我是说，有些事，你做了，不一定马上有回应；但你不做，就永远没回应。答应她上节目，是因为她说‘我说的是实话’。这句话让我觉得，跟她说话不用绕弯子。”
他看着镜头，像在看每一个打字的人：“CP是观众送的礼物，不是艺人手里的工具。我们感谢每一份喜欢，但也请尊重我们的节奏——作品在前，其他随缘。”
说完，他停了两秒，忽然咧嘴一笑：“要是哪天真在一起了，我会比你们还激动。毕竟，追星成功的剧本，谁不想演一次？”
弹幕炸了。
“破防了”“江屿你怎么又真诚又会撩”“我宣布我脱粉了，现在是亲友粉”。
那些整齐划一的水军ID渐渐沉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零散却真实的留言：“其实他说得挺对”“我也不想看偶像营业感情”“突然觉得他和沈知意之间的距离感还挺高级”。
江屿没再多解释，转头打开游戏界面，准备下一环节。可刚点进去，弹幕又有人问：“那你到底有没有系统？”
他手指停在键盘上，看了眼屏幕右下角——凌晨一点十七分。
“有啊。”他说，“每天早上睁眼，它就弹窗：‘今天也要好好做人哦。’”
大家哄笑，有人刷：“这系统比我妈还烦。”
江屿笑着摇头，顺手点了“结束直播”。
画面黑下去的瞬间，他听见脑子里像有颗玻璃珠落进瓷碗，轻轻一声响。
【“舆论引导大师”技能已解锁】
他没动，也没点开看。只是把手机放在掌心，屏幕朝上，映出天花板那盏还没关的灯。
后台弹幕热度还在涨，微博话题#江屿直播回应CP质疑#悄悄冲上热搜第七，讨论量破十万。私信多了好几百条，林飒的消息夹在里面：“你今晚没搞事，反而把事搞大了。”
他没回。
客厅很安静，只有路由器的指示灯一闪一闪。他盯着手机，忽然想起沈知意临走前说的话：“你说的每句话，都像在验证什么。”
他当时没答。
现在他想，或许不是验证，是摸索。像走路时试探脚下有没有台阶，说出口的话，是探路的拐杖。
他重新打开微博，看见自己十分钟前发的那条动态还在滚动转发：
“直播结束了。谢谢你们听我说话。随缘不是逃避，是相信有些事，急不来。”
底下评论清一色：
“你不说，我们差点忘了你是演员不是情感博主。”
“建议出专辑，名字就叫《随缘发言实录》。”
“下次直播能问感情问题吗？”
“不能。但你可以问‘我配吗’，我提前告诉你——随缘。”
江屿看完，放下手机，仰头靠在沙发上。
窗外城市依旧亮着，远处某栋楼的灯光忽明忽暗，像是有人在换台。他看了几秒，忽然坐直，抓起手机打开直播软件。
房间已关闭，但草稿箱里还留着一条没发的标题：
“关于系统，我还有句话没说。”
他手指悬在发布键上，犹豫一秒，最终点了删除。
退出软件，锁屏，把手机反扣在茶几上。
屏幕压着那张补光灯的说明书，纸角微微翘起，像在等风把它吹走。
江屿起身去厨房倒水，路过客厅时，听见手机震动了一下。
他没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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