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护车尾灯消失在山路拐角，江屿还站着。
腿发软，风一吹，身子晃了晃。
他没动。
让身体自己慢慢缓。
帐篷那边，金属支架碰撞，清脆。
有人收设备，声音像在提醒：
——戏，真结束了。
手机震了一下。
他掏出来，粉丝群弹出消息：
“哥，开播吗？等你呢。”
后面一串表情包：狗头、玫瑰、合十。
江屿低头看自己。
头发乱得像鸟窝，T恤沾泥，下巴青茬，眼白泛血。
这模样上直播，平台得打码。
可他知道。
有些人等的不是光鲜，是他还活着。
点开直播。
镜头亮，画面怼脸。
没滤镜，没补光，只一盏昏黄应急灯。
他把自己塞进去。
“刚背完人，累得像条狗。”
喝了口水，嗓音哑，“露个脸，五分钟，下。”
弹幕静了两秒。
“啊啊啊江屿你还好吗！”
“手抖！他在抖！”
“刚救人就开播……谁顶得住。”
他刚想笑，新弹幕压上来。
“又来？真当自己英雄？”
“周野受伤你红了，划算啊。”
“糊咖别装，谁信？”
他盯着那几条。
没删，没皱眉。
骂声像蝉鸣，吵，但听久了，也就那样。
系统提示浮出：【使用直播控场力可增缘分值】
他没点。
放下水瓶，对着镜头笑了笑：
“黑粉朋友们，与其骂我，不如多看看生活。
——它比骂人有趣。”
语气平常，像劝邻居少打麻将多遛狗。
没火气，也不讨好。
弹幕愣住。
一秒后，画风变了。
“他刚从山里爬出来，你们还在喷？”
“别人骂他，他祝人家过得好……我破防了。”
“这哪是佛系，是菩萨吧？”
攻击的弹幕被冲散。
没人再冒头。
有人截图他喝水的瞬间，发微博：
“他笑着，可眼里全是累。”
江屿看了眼时间。
三分钟。
“五分钟到了。”
手指一划，屏幕黑了。
干脆。
手机扣在膝盖上，他靠上帐篷支架。
风带着湿土味吹过来，他懒得动。
直播最怕拖尾——说多错多，越解释越被曲解。
不如戛然而止，留个干净。
他知道。
有人会说他“高姿态”，有人会说“装”。
可他只是觉得：
有些事，做了就行。
不用反复解释。
就像背周野下山。
不是为了被夸。
而是当时，只有他能做。
手机又震。
他懒得看，以为又是粉丝刷“辛苦了”。
解锁，是林飒：
“你那句‘生活比骂人有趣’上热搜了。
词条：#江屿三观#。”
附图是直播时他低头喝水的画面。
昏黄灯下，侧脸轮廓柔和。
微博热评第一：
“别人攻击他，他却祝人家过得好。
这三观，比某些明星的演技干净。”
江屿盯着那条评论看了两秒。
回了个“嗯”。
没转发，没点赞，没发朋友圈。
他知道，热度来得快，去得也快。
你追，它跑；你不动，它反倒绕着你转。
手机塞回口袋，他躺进折叠床，盖上薄外套。
房车里安静，空调外机嗡嗡响。
闭着眼，脑子没空。
刚才那场直播，其实有点悬。
黑粉来势猛。
要是他急了，回一句“你们懂个屁”，
或者拉黑举报——
整件事就变成“糊咖怒怼键盘侠”的爽文。
热搜标题都想好了：
《江屿直播爆怒开撕，怒斥黑粉》。
可他没接招。
他知道，一旦回击，就等于承认自己“被冒犯”。
而他不想给别人定义他的权利。
他选择不回应，却又回应了。
一句轻飘飘的话，把攻击变成了反衬。
像打太极。
对方用力，他轻轻一拨，力就散了。
他忽然坐起，打开备忘录。
光标闪了两下。
敲：
“直播不是战场，是客厅。我请你们来坐坐，不是来打架的。”
读一遍，觉得太文艺，删了。
重打：
“下次直播，聊聊‘为什么我不立人设’。”
这句，留着。
不是反击。
是邀请。
他终于明白。
所谓的“控场力”，
不是压弹幕，不是删评，不是炒气氛。
而是从一开始就定调——
这个空间，由他来定规矩。
你可以来。
但得按我的节奏走。
就像刚才。
他没解释，没辩解，没卖惨。
只是笑着说了句无关痛痒的话。
结果，全场情绪被他带偏了。
这不是技巧。
是状态。
你越稳，别人越乱。
你越放松，别人越不敢放肆。
他盯着备忘录那句话，忽然笑了。
系统提示跳出来：
【情绪管理大师·已解锁】
他扫了一眼，锁屏。
“今天状态不错。”
自言自语。
这话他以前常用来搪塞记者：
“状态好，所以发挥好。”
现在想想，可能不是状态好。
是系统在背后推了一把。
但他不在乎。
反正别人只会说：
“江屿这人，越被骂越淡定，真稳。”
门外传来脚步声。
工作人员收最后一批器材。
江屿没出声，听着动静由密到疏，最后安静。
他掏出手机，翻评论区。
一条私信跳出来：
“你让我相信，这圈子里还有不装的人。”
他盯着看了很久。
手指悬在屏幕上方。
最终，没回。
有些话，不需要回应。
就像有些事，不需要解释。
手机放回床头，他拉过外套盖住胸口。
闭眼，呼吸慢慢沉下来。
他知道，明天会有更多人谈那场直播。
剪辑视频，媒体通稿，营销号带节奏。
但他已经不在那个场里了。
真正的控场，
不是站在中心说话。
而是离开后，场子还在按你的节奏转。
快睡着时，手机又震了一下。
是系统提示。
他没睁眼，也没看。
嘴角微微扬了扬。
翻身，把脸埋进枕头。
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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