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淮茹的影子被门槛割断，半截留在院里的寒风中，半截踏入了屋内的昏暗。
她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骨头，每一步都拖着无形的枷锁。
“怎么样？”
一道急切到变调的声音，如同一只冰冷的手，瞬间抓住了她。
贾张氏那张布满褶皱和精明算计的脸猛地凑到跟前，浑浊的眼球里闪烁着毫不掩饰的贪婪光芒，几乎要将秦淮茹的脸灼穿。
“那傻柱怎么说？他是不是服软了？答应继续接济咱们了？”
一连串的问话，像是密集的雨点，砸在秦淮茹早已麻木的神经上。
婆婆……
她看着这张脸，这张在贾家当牛做马多年，早已看腻了的脸。
那股子发自骨子里的凉意，混杂着无处发泄的怨气，在她胸口剧烈翻涌，几乎要冲破喉咙。
可她不能。
她只是这个家的寡妇，一个需要依靠婆家才能立足的女人。
最终，那股滔天的怒火化为一声无力的叹息，消散在唇齿间。
她摇了摇头，嘴唇翕动，像是生了锈的机器，艰难地将何雨柱那番冰冷决绝的话，一字不差地复述出来。
每一个字，都像是在撕扯她自己最后的脸皮。
当“两清”和“断供”这两个词从秦淮茹嘴里吐出时，贾张氏脸上的期待瞬间凝固，随即碎裂。
“什么？”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尖利得刺耳。
“他还完了？他敢！”
贾张氏当场就从炕沿上弹了起来，那模样，活脱脱一只被人踩中了尾巴的老猫，全身的毛都炸开了。
“这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她双手猛地往腰上一叉，像一头被激怒的母兽，在狭小的屋子里来回踱步，脚下的地面被她踩得咚咚作响。
“没有我们贾家，他何雨柱能有今天？当初要不是看他一个大小伙子没人疼，我老婆子好心把他当亲儿子看，谁搭理他那个爹不要妈不管的傻子！”
唾沫星子随着她的怒吼四处飞溅。
“吃我们家的，喝我们家的，现在翅膀硬了，反过来咬我们一口！良心被狗吃了！他就是个杀千刀的！”
她颠倒黑白，将何雨柱多年的接济说成是占他们家的便宜，把一切都扭曲成了对自己有利的说辞。
屋子里的空气因她的咒骂而变得污浊不堪。
秦淮茹默默地坐在一旁，听着这些刺耳的叫骂，眼神空洞地望着墙角。
她不敢反驳，也不想反驳。
骂吧。
骂累了，总会停的。
果然，贾张氏骂得口干舌燥，胸口剧烈起伏，一屁股重重地坐回炕上。
她的视线在屋里扫了一圈，最后落在了墙角那只瘪下去大半的棒子面口袋上。
那点存粮，省着吃，也撑不过几天了。
一股恐慌攫住了她的心脏。
也就在这一刻，一股霸道的、若有若无的肉香，仿佛跨越了院墙的阻隔，再一次钻进了她的鼻腔。
那是何雨柱家飘出来的味道。
几乎天天都能闻到。
一边是即将断粮的绝境，另一边是天天飘香的肉食。
强烈的对比，让贾张氏心中的贪念与怨恨，如同被浇了油的野草，瞬间疯长，直冲天灵盖。
凭什么？
凭什么他何雨柱吃香的喝辣的，我们孤儿寡母就要在这里啃棒子面？
他家的东西，就该有我们一份！
她那双浑浊的眼珠子死死地转动着，眼白里布满了血丝。
突然，她的目光定格在了炕上。
她的宝贝孙子，棒梗，正趴在那里，用他那黑乎乎的指甲，专注地弹着几颗玻璃弹珠。
一个恶毒的念头，带着硫磺的气味，从她心底最阴暗的角落里猛地窜了出来。
她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硬生生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那笑容里，满是算计与蛊惑。
她朝着棒梗招了招手，声音放得又轻又柔，带着一股黏腻的甜意。
“棒梗，我的好孙子，到奶奶这儿来。”
正在玩弹珠的棒梗抬起头，不情不愿地挪了过去。
贾张氏一把将他搂进怀里，凑到他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问道：
“想不想吃肉？”
“想！”
棒梗的回答没有丝毫犹豫。
一听到“肉”这个字，他那双黑亮的眼睛瞬间迸射出渴望的光芒，小脑袋点得如同捣蒜。
“你那个傻柱叔叔，就是嘴硬心软。”
贾张氏压低了嗓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一股子阴狠的劲头。
“他就是吓唬咱们呢，想看咱们家笑话。那人最好面子，你现在就去，就跑到他家门口，跟他说你饿，说你馋肉了，想跟叔叔要一口吃的。”
她停顿了一下，看着孙子那张已经被完全勾起馋虫的脸，眼中闪过一丝更加阴毒的光。
“他肯定给！他要是不好意思当面给，你就自己进去拿！”
这句话，她说的斩钉截铁。
“记住，他家的东西，本来就该有咱们家一份！你拿你自己的东西，天经地义！”
“他要是敢动你一根手指头，奶奶豁出这条老命，也跟他拼了！”
在贾张氏长年累月的言传身教之下，棒梗的骨子里早已没有了“对”与“错”的概念。
偷？
抢？
那不叫偷，也不叫抢。
何雨柱的东西，就是他们贾家的东西。
这个念头，如同种子，早已在贾张氏日复一日的灌输下，在他的心里生根发芽。
此刻，被奶奶这番话一浇灌，那颗种子瞬间破土而出，长成了一棵名为“贪婪”的参天大树。
他根本不觉得拿别人东西是错的。
他只知道，傻柱家有好吃的。
他只知道，那些好吃的，本该属于他。
傻柱不给，就是傻柱的错！
饥饿感和被煽动起来的占有欲，在他小小的身体里汇聚成一股灼热的冲动。
他的眼中冒出骇人的光芒，那是一种与他年龄极不相符的、饿狼般的贪婪。
一个念头，在他心中迅速滋生、膨胀、最终占据了他的全部思想。
他要去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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