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浓,稻妻城的街道上挂起了一盏盏灯笼。
暖黄色的光晕映照着来往行人的脸庞,却驱不散空气中那股若有若无的紧绷感。
天领奉行的巡逻队丝毫没有因为入夜而松懈。
巡查的频次反而增加了。
甲胄碰撞的铿锵声,在寂静的街道上显得格外清晰,每一次响起,都让行人的脚步加快几分。
苏宸找了个不起眼的屋檐角落,阴影将他大半个身子吞没,他迅速整理着自己的思路。
刚刚获得的“推演逻辑”能力,正以一种冰冷而高效的方式,将他当前所面临的绝境拆解得一清二楚。
第一,身份。
这是悬在头顶最锋利的一柄刀。
在“锁国”与“眼狩令”的双重高压下,一个没有勘定奉行身份证明的“外人”,等同于一个行走的麻烦。
一旦被发现,最好的结果是驱逐出境。
更大的可能是被直接投入天领奉行的大牢,在无尽的审讯中消磨掉所有秘密与价值。
第二,生存。
这是一个更现实的问题。
他身无分文,对这个世界的货币体系一无所知。那五十万摩拉的记忆还停留在社奉行的钱袋里,眼下,他连一顿饭都吃不上。
总不能一直露宿街头,靠阴影躲避巡逻队。
第三,机遇。
也是最关键的一点。
如何将眼前的致命危机,转化为一个稳固的立足点?
他的脑海中,无数信息碎片飞速碰撞、重组。茶馆里那些压低了声音的议论,街边行人的窃窃私语,最终都指向了同一个焦点。
社奉行,紧急委托。
“修复古籍”。
这四个字,让苏宸的思维瞬间找到了锚点。
这对他而言,简直是刻在骨子里的专业领域。
他在太卜司古籍考证科虽然只是个不起眼的文职,但终日与故纸堆为伴,耳濡目染之下,对于古籍的材质、保存手法、修复流程,都有着远超常人的了解和实践经验。
这还不是他最大的底牌。
他现在拥有了符玄的“推演逻辑”。
这种近乎于“道”的能力,用来修复和解读那些在常人眼中已经“化为纸浆”的残篇,无异于用星神之刃去切割一块豆腐。
寻常学者需要皓首穷经、旁征博引才能找到的一丝线索,在他眼中,或许只是一次简单到不值一提的信息重组。
这是一个完美的切入点。
一个为他量身定做的舞台。
一旦成功,他不仅能顺理成章地获得一个受社奉行庇护的合法身份,彻底解决身份危机。
还能解决眼下的食宿问题。
甚至能借此机会,作为社奉行的客卿,深入了解这个被迷雾笼罩的陌生国度。
这是他目前唯一的生路。
也是最好的一条路。
没有退路,唯有前进。
打定主意后,苏宸不再有任何犹豫。
他从阴影中走出,整理了一下自己身上那套略显奇特的太卜司卜袍,让它繁复的云纹和星图刺绣看起来更像是一件异域学者的长衫,而非某种制服。
他朝着远处那片灯火最通明、建筑最恢弘的府邸群走去。
社奉行。
府邸门口,两名身着黑色劲装、脸上戴着纯白面具的守卫,如两尊雕像般肃立。
面具上没有任何多余的纹饰,只有两个黑洞洞的眼孔,透出死寂与警惕。
他们身上散发出的凌厉气息,无声地警告着每一个靠近的人。
苏宸的逻辑库瞬间给出了判断。
社奉行麾下的秘密部队,“终末番”。
他走到门前,在一个安全却又能被清晰看到的距离停下。
他保持着不卑不亢的态度,对着其中一名守卫微微躬身。这个动作既表达了尊敬,又维持了一个学者的体面。
他用刚刚通过路人交谈,以“推演逻辑”迅速解析并掌握的稻妻语言,平静地开口。
“在下苏宸,一介游学之士。”
他的声音清晰而沉稳,语调平缓,没有因为面对这些致命的忍者而产生丝毫的紧张与怯懦。
“听闻贵府正为古籍损毁之事烦忧,在下不才,于古籍修复与考据之道上,略有心得,希望能为神里家稍尽绵力。”
话音落下,周遭的空气似乎都凝滞了一瞬。
那名终末番忍者没有动,甚至连眼孔中的视线都没有丝毫波动。
沉默。
令人窒息的沉默。
他在打量苏宸,评估他话语的真伪,分析他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和动作。
苏宸那一身独特的异域学者气质,以及那份发自骨子里的从容不迫,让他与其他那些听闻消息、前来碰运气的江湖骗子,有着本质上的不同。
几秒钟的审视,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
“请稍等。”
忍者惜字如金地说了一句,声音干涩,不带任何感情。
他转身,身影没有发出任何声响,便融入了府邸深处的阴影之内,前去通传。
苏宸静静地站在原地,等待着命运的审判。
他知道,那扇厚重的大门之后,等待他的,将是这次豪赌的最终牌局。
赢,则海阔天空。
输,则万劫不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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