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如刀,割裂长空。
归墟裂口在地脉深处轰然张开,黑雾翻涌,寒气凝霜,一尊巨影自深渊中缓缓升起——那是一条由千年寒疫凝聚而成的龙形灵体,通体幽蓝,双目猩红,鳞甲间缠绕着无数哀嚎的亡魂。
它仰天咆哮,声浪震碎百里冰层:
“凡火岂能镇龙脉?!此鼎当陨,此地当葬!”
话音未落,寒疫之灵猛然俯冲,所过之处,空气冻结成晶,地面龟裂出万丈寒痕。
它的目标只有一个——灶神古鼎。
那口承载着人间烟火、温养残命的青铜古鼎,此刻正微微震颤,仿佛感知到了来自远古战神意志的敌意。
秦烈一步踏出,三目戟横于胸前,赤焰腾空而起,将风雪尽数焚为虚无。
“你说是凡火?”他冷笑,双眸燃起龙血之光,脊骨中传来远古龙吟的回响,“可这火,烧的是人心,暖的是命脉!”
他猛然挥戟,戟刃划破长空,三道龙纹在戟身上骤然亮起——断誓纹,开!
这是秦烈的底牌,以自身精血为引,强行唤醒龙族战魂的禁术。
刹那间,他的右臂膨胀如龙爪,筋肉虬结,皮肤浮现出赤金色鳞片,战意冲霄,竟与那寒疫之灵分庭抗礼!
可就在双力相撞的瞬间,一股极寒之意顺着戟身逆流而上,瞬间冻结了他的整条右臂。
骨裂声清晰可闻,鲜血自指缝滴落,在雪地上绽开一朵朵猩红之花。
“秦烈!”石皓怒吼,不顾自身精血未复,猛地将灶神古鼎推向身前。
鼎口朝天,一声清鸣响彻天地。
“千层酥——起!”
刹那间,鼎中喷涌而出的不再是粥饭香气,而是一层层旋转升腾的油火饼!
每一层薄如蝉翼,却烙印着一名厨师毕生对炉火的执念与愿力。
九百层,九百愿,火焰如网,层层叠叠,在空中交织成一片炽热火幕,硬生生将寒疫之龙拦于半空!
“轰——!”
冰火相撞,气浪翻滚,方圆十里尽成焦土与寒霜交错的绝地。
可那寒疫之灵不退反进,龙尾横扫,火网崩裂数层,眼看就要再度逼近古鼎。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纤影突然跃出人群,白衣染霜,额角青丝飞舞。
是花妍。
她手中寒丝如蛛网般缠上鼎耳,寒蛊之力顺着经络涌入鼎身,竟与南明火产生诡异共鸣。
“用我的寒体做引,反向导火!”她低喝,声音嘶哑却坚定。
秦烈瞳孔一缩:“你不怕被烧死?”
她回头看他,嘴角扬起一抹冷笑,眼中却有泪光一闪而逝:“我早就不怕了。”
话音未落,她咬破舌尖,一口暗紫色的精血喷出,直落鼎心!
那是她最后的寒蛊本源,曾操控人心、毒杀无数的邪物之血,如今却化作引子,与鼎中至纯南明火猛烈交汇——
“轰隆!”
冰与火在极致对冲中诞生异象!
霜火交融,雷光迸现,一缕银蓝浆液自鼎底倒灌而出,顺着地脉逆流直上,如怒龙回噬,直扑归墟裂口!
“霜火雷浆?!”寒疫之灵发出凄厉惨嚎,龙躯寸寸崩裂,亡魂哀鸣四散。
可就在这胜负将分之际,虚空之上,一道赤焰童影悄然浮现。
烬,心火童,熔炉意志的化身,向来冷漠如霜。
他静静俯视着下方三人一鼎,目光扫过秦烈断臂滴血、石皓跪地喘息、花妍唇角溢紫……
许久,他忽然笑了。
“凡人……竟能以情为薪,以信为柴?”
声音极轻,却如惊雷炸响在天地之间。
他抬起小手,指尖凝聚一缕金红火苗——那火纯净无比,仿佛来自世界初开之时,从未曾赐予任何神明,甚至连龙族都未曾触碰。
“此火……归你。”
心火落下,没入鼎底。
刹那间,灶神古鼎轰然震颤,鼎身铭文“人间烟火,即为神道”金光大作,竟在空中投影出九百名厨师的虚影!
他们或老或少,或男或女,皆手持锅勺,面容模糊,却齐声低语:
“火不灭,饭不凉。”
声音如潮,涌入秦烈心神。
他单膝跪地,右臂仍在冻结,可胸中热血沸腾不止。
他望着那口鼎,望着石皓颤抖却倔强的背影,望着花妍苍白却无悔的脸……
原来,这口锅烧的从来不只是饭。
它烧的是人心不冷,是命不该绝,是凡人以微光对抗万古寒夜的勇气。
风雪渐歇,归墟裂口开始缓缓闭合。
可就在这片刻宁静之中,秦烈缓缓抬头,望向体内那道仍在咆哮的战神残念——
他的嘴角,缓缓扬起。
风雪停了,天光刺破阴云,洒在焦黑与冰霜交织的大地上。
归墟裂口正在缓缓闭合,像一道被缝合的旧伤,而那一缕银蓝雷浆仍如游龙般在地脉中奔涌,将最后一丝寒疫之力焚烧殆尽。
秦烈单膝跪地,右臂覆满冰晶,裂痕深入骨髓,可他的胸膛却剧烈起伏,仿佛有千万炉火在体内燃烧。
他低头看着掌心滴落的血——一半赤红如龙血,一半泛着霜蓝雷光。
那不是伤,是蜕变的前兆。
“还没完。”他低语,声音沙哑却如铁锤砸落。
石皓瘫坐在鼎旁,脸色苍白如纸,手中木勺却仍下意识地搅动着空锅,仿佛还在熬煮那一锅未曾熄火的人间烟火。
花妍半跪于地,指尖残留寒蛊反噬的紫痕,她颤抖着从怀中取出一小撮温热的灶心土,轻轻放入鼎底。
“我……以后能帮你添柴吗?”她问,声音轻得几乎被风卷走。
石皓抬头,咧嘴一笑,那笑容疲惫却真挚:“当然,多一个人,火就更旺。”
这话说得平淡,却像一颗火星落入干柴。
秦烈心头一震,目光扫过两人——一个为护鼎耗尽精血,一个以毒体逆行导火,皆非为己,而是为了这口承载凡人心愿的古鼎。
他忽然笑了。
伸手探入怀中,取出一只玉壶——那是他从不离身的酒壶,如今壶中已无烈酒,只剩半碗沸腾未息的液体:一碗由龙魂羹与霜火雷浆混合而成的“破誓汤”。
龙魂为引,破境之基;雷浆为燃,逆命之火。
此汤一饮,生死难测,但若不成,则万念俱灭。
“战神残念,”秦烈盯着体内那道咆哮不止的古老意志,眼神冷冽如刃,“你说我血脉污浊,不配承你战意?那今日,我就用凡人的火,烧了你的执念!”
话音未落,他仰头一饮而尽!
刹那间,五脏六腑如遭熔炼,龙血在经脉中暴走,脊骨发出龙吟般的震鸣。
那道沉睡于血脉深处的战神残念疯狂挣扎,怒吼如雷:“你不过是半龙之孽,岂能驾驭真火?!这具躯壳,本该属于我归来之日!”
可就在这时,鼎身轻颤,九百名厨师的虚影浮现空中,低语如潮:“火不灭,饭不凉。”
愿力如雨,落于秦烈心神。
那是无数凡人一生守灶的执念,是街头巷尾一碗热汤的温度,是寒冬夜里不肯熄灭的一簇炉火。
它们不成大道,不涉神通,却最真实、最坚韧——正是这世间最不该被遗忘的“人味”。
战神残念在这一声声低语中开始崩解。
它强大、古老、威压万古,却听不懂什么叫“添柴”、什么叫“等一口热饭”。
“你不懂……”秦烈睁开眼,三目齐燃,赤金火焰自瞳孔喷薄而出,“这不是谁的容器,这是我的命!”
三目戟轰然震颤,三道龙纹尽数点亮——断誓纹、承愿纹、破劫纹,三纹共鸣!
他腾空而起,哪怕断臂仍在冻结,哪怕筋骨欲裂,他仍以残躯划破长空,一戟斩下!
“此战,既分高下,也决生死!”
戟锋所至,寒疫之灵发出最后一声凄厉哀嚎,龙躯自头顶裂开,化作漫天冰尘,随风而散。
地脉轰鸣,南域千里寒雾如潮退去,阳光终于洒落冻土,照见枯草下萌动的新绿。
大地回暖,生机初现。
烬火童悄然落在秦烈肩头,赤焰童影不再冷漠,他望着那口仍在轻鸣的古鼎,忽然轻声道:“下一程……我也想尝口热的。”
远处,李清立于残阵之上,星轨微闪,玉简无风自动,映出北域血海翻腾之象——血祭归一,已至中盘。
风起于南,鼎火未熄。
而就在这片刻宁静之中,秦烈忽感脚下大地微微震颤,极远之处,似有七十二道龙吟自地底哀嚎而出,声如万龙齐哭。
他神色一凝。
那是……楚潇的玉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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