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黄鼎的碎片贴在胸口,烫得像一块刚从炉中取出的铁。
我没有动,也没有退。李沧溟的话还在耳边回荡——月璃是燃料,我是引子,而他们要的,是一条通向天外的血路。可此刻,那股热意不再只是警告,它在跳,如同心跳般与我体内的血脉共振。
斩道剑在腰间轻轻震了一下。
不是错觉。
我低头看了眼剑柄,指尖刚触到冰冷的金属,一股力量猛地从胸腔炸开,直冲识海。眼前一黑,十三道模糊的身影瞬间涌入神志——残袍断袖,面容枯槁,有的眼窝深陷如死人,有的嘴角裂至耳根仍含笑,他们站成一圈,围着一个燃烧的祭坛,手中无剑,却皆有剑意凝于眉心。
“你来了。”
“终于有人敢碰这把剑。”
“你会死。”
“我们都死了。”
声音重叠在一起,分不清是谁在说。我想甩头挣脱,却发现四肢僵硬,连呼吸都被压住。这不是记忆,也不是幻象,是某种更古老的东西,直接烙进魂里的执念。
就在这时,另一个声音穿了进来。
低沉,温和,带着笑意:“何必如此?你本可立于云端,统御万灵。只要你放下这剑,我许你共掌新界。”
萧明渊。
他的声音不像人,倒像是从地底深处渗出的回响,顺着骨髓往上爬。我咬破舌尖,血腥味在嘴里漫开,神志稍稍清醒。那些飞升者的虚影依旧环绕,但他们的目光已转向我,像是在等我说话。
“我不是来继承什么的。”我开口,声音沙哑,“我也不是谁的棋子。”
话音未落,眉心一烫,暗金火焰纹悄然浮现。左臂的刺青同时灼烧起来,像是有什么东西被唤醒了。我抬起手,一掌拍在斩道剑上,指尖划过剑脊,割开一道口子。血顺着纹路流下,浸入剑身刹那,整把剑剧烈一颤,发出一声极清越的鸣响。
仿佛冰河断裂,又似星辰坠地。
十三道虚影齐齐后退一步。其中一个突然抬手,指向我:“你以精血启封,可是想走我们的老路?”
“我知道那是什么路。”我抹去唇边渗出的血,“焚身断魂,永不得轮回。可若我不走,谁还能举剑?”
风忽然停了。
四周草木未动,但我能感觉到空气在凝固。斩道剑的鸣声未歇,反而越来越亮,剑身浮现出一道道裂痕般的纹路,每一道都透出金红色的光。那些虚影开始扭曲,像是被风吹散的烟,却又不肯离去。
“我们临死前都在问一个问题。”另一道声音响起,苍老得几乎听不清,“值得吗?为了那些从未抬头看过天的人,把自己烧尽,值得吗?”
我没回答。
我只是握紧了剑。
左臂刺青猛然发烫,一股热流直冲肩胛,顺着经脉灌入右臂。我抬起斩道剑,剑尖朝天,体内灵力尽数涌向剑身。那一刻,我听见了自己的心跳,也听见了他们的——十三颗早已停止跳动的心,在剑鸣中重新搏动。
“我不管你们有没有后悔。”我说,“我只知道,如果今天我不斩,明天就没人敢再抬头看天。”
剑光骤起。
一道百丈长的气劲自剑锋迸射,撕裂夜空。十三道虚影被剑气托起,化作流光冲向苍穹,每一尊都背负残剑,踏云而去。最后一道消散前回头看了我一眼,嘴角竟扬起一丝笑意。
天地寂静。
我站在原地,手臂发麻,喉咙里泛着铁锈味。斩道剑安静了下来,但剑身上的裂纹仍未消失,反而隐隐有光流转,像是活了一般。
远处的天空忽然扭曲。
一团漆黑的云自天边滚来,不带雷声,也不下雨,只是无声无息地压向后山。云中心裂开一道口子,仿佛一只眼睛睁开。
接着,笑声传来。
狂妄,冰冷,毫无掩饰的讥讽:“就凭你也配谈‘斩道’?一把破剑,一群死鬼,也敢妄言断天?”
萧明渊。
他没有现身,可那股压迫感比任何一次都沉重。地面开始龟裂,碎石浮空,连空气都被挤压得发出噼啪声响。我脚下一沉,膝盖微弯,差点跪下。斩道剑横在胸前,剑身轻颤,像是在回应某种威胁。
“你懂什么?”他的声音如刀刮骨,“天道不是绳索,是秩序。没有它,万物皆乱。你以为你在救人?你不过是在毁灭一切!”
我抬起头,盯着那团黑云中央的裂口。
“你说秩序。”我缓缓站直,“可你的秩序,是用别人的命铺的路。”
“弱者本就该被淘汰!”他怒吼,“资源有限,灵气枯竭,唯有强者才能延续文明!你这种蝼蚁,根本不明白牺牲的意义!”
“我不明白。”我握紧剑柄,指节发白,“但我明白一件事——谁都不能替别人决定该不该死。”
话音落下,斩道剑再次鸣响。
这一次,不是回应我,而是主动震颤。剑身裂纹中金光暴涨,一道虚影缓缓浮现,站在剑刃之上,披着褪色的红袍,背对着我。他没有回头,只抬起手,轻轻抚过剑脊。
然后,他挥剑。
一道剑气凭空生成,逆冲而上,撞向那团黑云。轰然巨响中,乌云被劈开一道巨大豁口,星光倾泻而下,照在我脸上。
黑云剧烈翻滚,萧明渊的笑声戛然而止。
我站在石阶上,斩道剑高举过顶,衣摆被罡风吹得猎猎作响。脚下土地寸寸崩裂,可我没有退半步。
“我不是来重建什么秩序的。”我低声说,“我是来告诉你们——这天,该换了。”
剑锋指向苍穹。
远方,那片被撕裂的云层还未合拢,星轨隐约可见。其中一颗星突然闪烁了一下,像是回应我的话。
斩道剑微微震动,仿佛在催促。
我深吸一口气,正要再挥一剑——
胸口猛然一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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