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的冬夜,寒风卷着碎雪,敲打着朱红的宫墙与紧闭的门扉。
这片权力的中心,在经历了范闲引发的连番波澜后,迎来了一段诡异的宁静。太子与二皇子偃旗息鼓,朝堂诸公谨言慎行,一切都仿佛被一层薄冰封冻,只待春雷。
靖王府内,暖炉烧得正旺,驱散了室外的严寒。
李承渊盘膝于蒲团之上,双目紧闭,周身气息沉凝。自军械库一役后,他实力大增,声望日隆,于京都暗中积蓄的力量,正以一种惊人的速度膨胀。
就在此时,一阵急促却又被刻意压抑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
书房的门被无声地推开,一道黑影闪身而入,单膝跪地,带进一股刺骨的寒气。
“殿下。”
来人是靖王府的死士统领,声音压得极低,却难掩其中的震动。
李承渊眼皮未抬,只是平静地吐出两个字。
“说。”
“城外别院传来消息,宰相府二公子,林珙,遇刺身亡。”
话音落下的瞬间,房间内炭火爆开的轻微噼啪声,都显得格外刺耳。
李承渊缓缓睁开了双眼。
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没有丝毫的惊讶,只有一种预言成真的了然。
“尸身在何处?现场如何?”
“尸身已被林府连夜运回,现场由城防营封锁。属下的人在第一时间潜入,只看到一处剑伤,位于咽喉,一击毙命。周围没有打斗痕迹,凶手走得干干净净。”
没有打斗。
一击毙命。
干净利落。
李承渊的脑海中,瞬间浮现出一个戴着眼罩,身形孤高的身影。
五竹……
除了那个守护在范闲身边的怪物,普天之下,还有谁能用如此纯粹的杀人方式,悄无声息地取走一名二品高手的性命。
动机更是昭然若揭。
牛栏街刺杀之局,范闲险死还生,滕梓荆惨死当场。以范闲那睚眦必报的性情,此事绝无可能善了。
而五竹,就是他手中最锋利,也是最不讲道理的那把刀。
这颗投入京都这潭死水中的石子,比他预想的还要重,还要快。
李承渊的指节在膝上轻轻敲击着,发出沉闷的声响,一下,又一下,仿佛在为即将到来的混乱谱写序曲。
林珙之死,绝非小事。
它不是一颗石子,它是一根被点燃的导火索,连接着埋藏在京都地底的所有火药桶。
首先,是林若甫。
李承渊的脑中浮现出那位宰相在朝堂之上不动如山的身影。他可以想象,当这位权倾朝野、一生都在用理智和算计构筑权势高塔的百官之首,得知自己最疼爱的儿子横死的消息后,会是何等的崩溃。
那座名为理智的高塔将在一瞬间坍塌。
他会变成一头失去幼崽的疯兽,用他那遍布朝野的爪牙,将所有他怀疑的对象,无论证据是否确凿,都撕成碎片。
太子?二皇子?还是那个刚刚崭露头角的范闲?
在一位疯狂宰相的怒火面前,这些都不重要。
其次,是陈萍萍。
那位坐镇黑暗,让天下所有密探都闻风丧胆的鉴查院院长,即将回京。
李承渊的情报网早已探知,陈萍萍的车驾已在路上。
林珙的死,将成为他回京的最好借口。
院长回京,意味着鉴查院这头蛰伏已久的巨兽将彻底苏醒。它那隐藏在京都阴影中的无数触手将全力开动,将京都的每一个角落都翻个底朝天。
一场前所未有的大洗牌,即将开始。
一场席卷整个庆国高层的巨大风暴,已然在地平线上露出了狰狞的轮廓。
“有趣。”
李承渊的嘴角,勾起一道冰冷的弧度。
这盘棋,终于开始变得有趣了。
他没有丝毫介入的打算。
现在下场,只会被卷入风暴的中心,成为各方势力共同攻击的靶子。
最高明的猎人,总是在风暴最猛烈的时候,选择躲进最安全的藏身处,冷眼旁观。
“传令下去。”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对外宣称,本王前番在军械库受了内伤,近日又因修炼武功偶感不适,需闭门谢客,静心修养。”
“是,殿下。”
黑影领命,身形一闪,便如鬼魅般消失在夜色中。
李承渊缓缓起身,走到窗前,推开了一条缝隙。
冰冷的风雪瞬间灌入,吹动他额前的发丝。
他望着远处那片被黑暗笼罩的皇城与官邸,目光深邃。
他要等待。
等待太子和二皇子在这场风暴中,如何互相攻讦,如何丑态毕露。
等待那位高坐龙椅之上的父皇,如何借此机会,平衡各方,展现他的帝王心术。
等待陈萍萍和林若甫这两头巨兽,如何撕咬,如何搅动风云。
他要让所有人都尽情地表演,将他们隐藏最深的底牌,一张一张地,暴露在自己眼前。
而他,只需要在最后,走到那片狼藉的战场上,从容地收割所有胜利的果实。
他,准备坐收渔翁之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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