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林若甫那被彻底颠覆的世界观与无尽的震撼中,李承渊悄然离去,深藏功与名。
夜风拂过他的衣袍,带不起一丝波澜。
他很清楚,要让林若甫这头老狐狸彻底俯首,光有威逼与神迹还不够。
还需要最后一根稻草。
一根足以压垮他所有矜持与观望,让他心甘情愿投入自己阵营的稻草。
这根稻草,就在范府。
此刻的京都,因牛栏街刺杀案而声名鹊起的范闲,正处在风暴的中心。他像一颗骤然亮起的星辰,吸引了无数目光,也引来了最致命的窥伺。
太子与二皇子的视线,早已化作两张无形的大网,将他牢牢锁定。
他成了众矢之的。
是夜,月黑风高。
一辆通体乌黑、不带任何徽记的马车,碾过湿滑的青石板路,再度悄无声息地停在了范府后门。
书房内,烛火摇曳,将一道人影拉得忽长忽短。
户部侍郎范建,正对着一桌的公文,心乱如麻。
他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脑海中反复回荡的,全是儿子范闲的安危。
牛栏街的风波看似平息,但范建比谁都清楚,那不过是海啸来临前短暂的退潮。随着范闲未来接管内库的日子一天天临近,来自东宫和广信宫的那两股杀机,只会愈发凝练、愈发致命,如影随形。
他能感觉到,黑暗中,有无数双眼睛正盯着范府,盯着他的儿子。
空气中一丝微不可查的流动,让范建背后的寒毛根根倒竖。
他猛然抬头。
“范大人,别来无恙。”
一道身影,不知何时已站在书房的阴影里,声音平淡,却让整个房间的温度都下降了几分。
是靖王李承渊。
他就像一个行走在人间的鬼魅,出入戒备森严的侍郎府,如入无人之境。
范建握着书卷的手指猛然收紧,纸张被捏得变了形。他迅速压下心头的骇然,离座,躬身。
“臣,参见靖王殿下。”
“不必多礼。”
李承渊摆了摆手,从阴影中走出。
烛光照亮了他那张俊美却毫无情绪的面孔。
这一次,他没有再提联盟,没有再讲任何客套的开场白。他的目光化作实质的利刃,穿透了层层官威与伪装,直刺范建内心最深处、最柔软、也最恐惧的那个角落。
“范大人可知,范闲接管内库之日,便是他身陷死局之时?”
这句话,不是疑问,而是陈述。
范建的身体瞬间绷紧,眼神骤然收缩。
“殿下此话何意?”
“何意?”
李承渊发出一声极轻的冷笑,那笑声里不带任何温度。
他开始为范建铺开一幅未来的血腥画卷,一幅基于他穿越者先知而构建的,绝对精准的死亡棋局。
“长公主李云睿,视内库为她的禁脔,是她安身立命的根本。你认为,她会眼睁睁看着范闲将手伸进去吗?”
李承渊踱了两步,声音幽幽。
“她不会在京都动手,那太蠢。她会动用自己经营了十几年的走私渠道,以天文数字的酬金,去雇佣那些早已销声匿迹的江湖杀手,甚至是北齐的顶尖刺客。”
“在范闲离京的路上,在他视察产业的途中,在他每一次放松警惕的瞬间,都会有致命的杀机降临。一次,两次,十次,百次……无休无止,直到他变成一具尸体。届时,天涯海角,皆是杀场!”
“太子呢?”
李承渊的目光转向另一个方向,语气中的寒意更甚。
“他视范闲为老二的羽翼,更视内库为他未来登基的钱袋子。他比长公主更想范闲死。”
“他不会用江湖手段。他会动用军方的力量,收买边军将领,在范闲离京的必经之路上,制造一场天衣无缝的‘意外’。”
李承渊停下脚步,一字一顿地说道。
“一场山体滑坡,一场匪徒劫道,或者一场突如其来的兵乱。总之,会让范闲和他身边所有的人,尸骨无存,连一丝证据都找不到。”
李承渊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柄千钧重锤,狠狠砸在范建的心脏上。
这些推演,无比精准地切中了他这些天来夜夜惊醒、却又不敢深思的噩梦。
他想过这些危险,却从未想过,这些危险会被人如此赤裸、如此清晰、如此无情地摆在自己面前。
“届时,范大人虽手握户部,为陛下掌管天下钱粮,权势不可谓不重。”
李承渊的声音陡然变得冰冷,充满了嘲弄。
“可是在这皇权与阴谋的绞杀之下,你又能如何?”
“你找不到刺客的来路,你调不动太子收买的军队,你甚至连向陛下哭诉的机会都没有,因为一切都只是一场‘意外’!”
“你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被那些你看不见的手,一片一片,撕成碎片!”
轰!
巨大的危机感,混合着深入骨髓的无力感,如同冰冷的海水,瞬间将范建彻底淹没。
他引以为傲的权势,他自以为能护住儿子的底牌,在李承渊所揭示的、这赤裸裸的皇权绞杀面前,显得如此苍白,如此可笑。
为了范闲。
为了儿子的性命。
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
范建的嘴唇翕动了几下,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脸上的血色褪尽,整个人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精气神。
“殿下……需要臣……做什么?”
他的声音干涩沙哑,仿佛在瞬间苍老了十岁。
“很简单。”
李承渊的嘴角,终于勾起了一丝微不可查的弧度,那是属于胜利者的弧度。
“从今往后,户部,要与靖王府,同进同退。”
范建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当他再次睁开时,眼中所有的挣扎与恐惧都已消失不见,只剩下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然。
他对着李承渊,整理衣冠,退后两步,以一种无比郑重的姿态,深深一揖到底。
“臣,范建,愿为殿下效死!”
釜底抽薪,庆国钱袋,至此易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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