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其物彻底归心。
这句话在李承渊的脑海中,只是一道平静无波的陈述。
收服这位鸿胪寺卿的最后一步,并非恩威并施,也非许以重利,而是为他那已然注定的死罪,提供一个天衣无缝的“生机”。
一个由李承渊亲手缔造,却能让辛其物完美脱罪的生机。
“辛大人,起来吧。”
李承渊的声音恢复了惯有的平和,听不出半分波澜。但跪在地上的辛其物,却感觉自己刚刚从九幽炼狱的门口被拽了回来,浑身骨骼都在发颤。
“你今日便入宫,向父皇上奏。”
李承渊的声音不疾不徐,每一个字都清晰地烙印在辛其物的脑海深处。
“就说……”
一场旨在“祸水东引”的惊天迷局,在靖王府静谧的书房内,被轻描淡写地布下。
……
一个时辰后。
御书房。
空气沉凝如铁,熏香的烟气都仿佛被无形的压力凝固在半空。
“陛下!陛下——!”
一声凄厉至极的嘶喊,猛地撕裂了这份死寂。
殿外的太监甚至来不及通报,一道身影便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官帽歪斜,朝服上满是尘土与撕裂的口子,整个人散发着一股惊魂未定的狼狈。
正是鸿胪寺卿,辛其物。
他连滚带爬,扑倒在庆帝的御案之前,整个人伏在冰冷的金砖上,剧烈地颤抖。
“陛下……臣,臣有罪!”
辛其物涕泪横流,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仿佛刚刚经历过世间最恐怖的事情。
庆帝放下手中的朱笔,眼神幽深,看不出喜怒。
“讲。”
只有一个字,却带着泰山压顶般的威严。
辛其物猛地一个哆嗦,仿佛被这个字眼惊醒,他抬起那张布满“悲愤”与“惊恐”的脸,泣不成声地禀报。
“臣奉皇命,与东夷城使团商议要事,一切……一切都极为顺利。不料就在归途之中,在……就在城外十里坡,竟遭遇了一支……一支神秘高手的伏击!”
“那伙贼人,身手诡异,出手狠辣,口音……口音带了北地之风!”
“他们只有一个目的,便是截杀东夷城使团,抢夺那件即将呈送给陛下的‘信物’!”
他一边哭喊,一边剧烈地喘息,每一个细节都充满了身临其境的恐惧感。
“东夷城的勇士们为保护信物,与贼人展开死战……全军覆没!无一生还!”
“臣……臣是在亲卫的拼死掩护之下,才侥幸逃得一命,回来向陛下报信啊!”
说到此处,他用头颅奋力叩击着地面,发出“咚咚”的闷响,血迹很快便顺着额角流下。
“臣无能!未能保护好使团,请陛下降罪!”
御书房内,死一般的寂静。
庆帝的目光掠过辛其物,没有在他那张表演痕迹略显浮夸的脸上停留,而是落在了他身后,由两名小太监吃力抬进来的“证物”上。
那是一块巨大、扁平、形状极不规整的金属饼。
它曾经是一辆由精铁打造的豪华马车,以及车内车外的数十名护卫与使臣。
但现在,钢铁、木料、血肉、骨骼,所有的一切都被一种无法理解的伟力,在瞬间拍扁、碾碎、融合在了一起。
它静静地躺在那里,散发着一股焦糊与血腥混杂的恐怖气息,仿佛一个来自深渊的嘲讽,无声地诉说着一种超越凡俗的毁灭。
辛其物见庆帝的目光被吸引,立刻挣扎着爬起,指着那块铁饼,声音中的“悲愤”攀升到了顶点。
“陛下请看!”
“这便是那伙北齐贼人所用之武器留下的痕迹!”
“此等神力,将精铁马车与数十人瞬间碾为铁泥,绝非人力所能及!这……这必然是北齐动用了某种闻所未闻的秘密武器!”
辛其物声嘶力竭地哭喊着。
庆帝的瞳孔,在那一瞬间,收缩到了极致。
他的内心,确实掀起了惊涛骇浪。
但来源,并非辛其物的哭诉,而是眼前这块诡异的“铁饼”。
身为四大宗师之一,他站在这个世界武道的巅峰,一掌可开山,一拳能裂石。
但他无比清楚,即便是自己倾尽全力,也绝对、绝对无法造成如此骇人、如此彻底的破坏!
这不是碾碎,这是将物质本身的存在形态都强行改变了。
这不是武道。
这是神魔之力!
庆帝心中对辛其物的说辞充满了困惑与怀疑。一个鸿胪寺卿,能在这种等级的袭击下侥幸逃脱?这本身就破绽百出。
但是,“北齐高手伏击”、“破坏庆国与东夷城关系”这个说法,却又精准地递到了他的手边。
这为他心中早已蓄谋已久,只差一个借口的某个庞大计划,提供了最完美、最无可辩驳的理由。
至于那股神秘的、连他都感到心悸的力量……
在找不到任何其他线索的情况下,在那个更宏大的目标面前,真相本身,已经变得不再重要。
重要的是,他需要一个敌人。
庆帝缓缓从龙椅上站起,一股无形的、冰冷的帝王威压瞬间笼罩了整个御书房。
他选择了“相信”辛其物的说辞。
“北齐!”
庆帝的声音里充满了被刻意放大的“震怒”,仿佛一头被触怒的雄狮。
“背信弃义!狼子野心!”
他猛地一挥龙袖,动作间带着雷霆万钧之势。
“竟敢在我庆国疆土之内,行此灭绝人性之暴行!真当朕不敢动刀兵吗?!”
“传朕旨意!”
庆帝的声音变得无比冷酷,响彻殿宇。
“命鉴查院严查此事!动用一切力量,务必将行凶的北齐贼人给朕揪出来!朕,要给东夷城一个交代!”
一桩由李承渊在幕后一手制造的惊天血案,就这样被他巧妙地布局,再由庆帝亲自接手,死死地嫁祸给了那个远在北方、对此毫不知情的邻国。
棋盘,动了。
飞卢小说,飞要你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