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国,神武二年,冬。
皇家校场。
猎猎作响的旌旗被朔风撕扯,发出沉闷的咆哮。漫天卷起的雪粉冰冷刺骨,却丝毫无法冷却场中那股混杂着肃杀与狂热的气息。
今日,是帝国一年一度的武考。
这更是皇子龙孙、勋贵世家,在这片白茫茫的天地间,向御座之上的那个人,展示獠牙与肌骨的舞台。
观礼高台之上,庆帝李世民身着玄色龙袍,十二旒冕冠垂下的玉珠遮蔽了他的面容,无人能窥其喜怒。唯有那双偶尔开阖的眼眸,漆黑,幽深,仿佛能将这校场中的一切光线与声音尽数吞噬。
他的左侧,是太子李承乾。右侧,是二皇子李承泽。
两人皆是锦衣玉袍,冠冕堂皇。只是那份流转于眉眼之间的敌意,早已是整座京都公开的秘密。
“三弟,到你了。”
太子李承乾的声音很淡,尾音却勾着一抹玩味,在寒风中飘散开来。
队列之中,一个身着普通武服的身影闻言,动作迟缓地抬起了头。
李承渊。
他的目光平静地扫过高台,越过那两个华服的兄长,最终落在那道藏于冕旒之后的身影上,没有停留,随即移开。
无人知晓,这具看似平平无奇的皇子躯壳里,禁锢着一个来自二十一世纪的灵魂。
十年。
整整十年了。
他从一个现代人,魂穿成了这个时代最边缘、最不受宠的三皇子。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御座上那个被称为父皇的男人,其心性是何等的凉薄。这深宫内院,又是何等吞噬人命的泥沼。
因此,自六岁起,他便为自己戴上了名为“韬光养晦”的枷锁。
他将所有的心血与时间,尽数倾注于霸道真气的修炼。
如今,这具身体已至八品巅峰。
只差一线,便可跻身于世人敬畏的九品高手之列。
今日武考,他原本的计划是显露七品实力。多一分,都太过招摇,会引来不必要的注视。
“三皇子殿下,请吧。”
一个不和谐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禁军副教头周奎走了出来,甲胄锃亮,腰杆挺得笔直。他是太子的人,此刻看向李承渊的眼神,毫不掩饰其中的轻蔑与挑衅。
“殿下常年深居简出,想必于武道一途,定有独到之处。”
周奎的声音刻意拔高,确保高台之上的人能听得一清二楚。
“这玄铁人偶,净重三千斤,乃是百炼玄铁浇筑而成。寻常七品武者,也难撼动分毫。殿下可要当心,莫要伤了金贵的拳头。”
话音落下,周围队列里的禁军中,立时传来几声压抑不住的窃笑。
李承渊的面容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知道,今日藏不住了。
周奎这番当众的羞辱,就是太子在逼他。逼他将隐藏的底牌,暴露在所有人的视线之下。
也罢。
猛虎卧于山林,终究会被犬吠惊扰。
与其继续在沉默中忍耐,不如……一拳惊天!
李承渊不再有任何犹豫,他迈开脚步,径直走向校场中央。
那尊玄铁人偶通体漆黑,在雪光的映照下,散发着森然的寒意,宛如一尊沉默的魔神。
他停在人偶面前。
胸膛微微起伏,将一口冰冷的空气吸入肺腑。
体内,那股苦修十年,早已与血肉融为一体的霸道真气,于此刻彻底苏醒。它不再是涓涓细流,而是化作了沉睡的怒龙,沿着每一条经脉疯狂奔涌,咆哮着,冲撞着,最终尽数汇聚于他的右拳之上。
“滋……滋滋……”
一股肉眼可见的白色气旋,在他的拳锋之上凭空出现,疯狂缭绕。周围的空气被这股力量扭曲、挤压,发出不堪重负的悲鸣。他拳头周围的雪粉,尚未落下,便已在半空中被无形的气劲蒸发殆尽。
“他在做什么?!”
高台上,二皇子李承泽身体猛地前倾,瞳孔在一瞬间收缩成针尖大小,失声低呼。
太子李承乾脸上的那抹淡笑,彻底僵硬。他感受到了一股压力,一股纯粹由力量凝聚而成的,让他呼吸都为之一滞的压迫感。
御座之上,庆帝那双深邃的眼眸,终于从一份军情奏折上缓缓移开。
他的目光,第一次,真正地、认真地,落在了自己这个三儿子身上。
整个校场,死一般的寂静。
风停了,雪歇了。
所有人的呼吸,都在这一刻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
李承渊动了。
没有半分花哨的起手式,只是一个再简单不过的弓步前冲。
脚下青石地面在他发力的瞬间,蛛网般的裂纹轰然蔓延!
他的右拳,撕裂了身前的空气,带出一道凄厉的尖啸,悍然轰出!
“破!”
一声低喝,自他喉间迸发。
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震得他们耳膜嗡嗡作响。
轰——!!!
一声震天动地的巨响,炸裂开来!
那尊足以抵御千军冲撞,重达三千斤的玄铁人偶,在李承渊的拳头之下,没有凹陷,没有击飞。
它像是被投入熔炉的冰块,从拳头接触点开始,寸寸碎裂,最终轰然爆开!
整个人偶,化作了漫天激射的铁屑!
铛!铛!铛!铛!
无数大小不一的金属碎片,裹挟着恐怖的动能,暴雨般砸落在校场的青石板上,发出密集而又令人牙酸的声响。
然而,这还没有结束!
那道摧毁了玄铁人偶的拳劲,其核心余波竟凝而不散,化作一道无形的冲击波,跨越数十丈的距离,重重地撞在了观礼台的护栏之上!
咔嚓——!
一声清脆的,让人骨头发麻的碎裂声。
那由整块坚硬花岗岩砌成,厚达一尺的护栏,竟被这道无形的拳劲,硬生生震出了一道密密麻麻的蛛网裂纹!
满场死寂。
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被这近乎神魔的一拳,吓得呆立当场,大脑一片空白。
禁军副教头周奎,双腿一软,整个人瘫倒在地,脸上血色尽褪,惨白如纸,口中喃喃自语,却发不出任何完整的音节。
太子李承乾与二皇子李承泽,面色剧变。他们不约而同地从座位上霍然站起,眼神中除了惊骇,更有一种发自骨髓的深深忌惮。
高台最上方。
庆帝握着奏折的手指,微微收紧,坚韧的纸张被捏出了清晰的褶皱。
那双深邃如渊的眼眸,第一次,对自己这个儿子,投来了审视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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