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长烈的掌风撕开帐篷顶,火堆被气劲掀得四散飞溅。我右臂的符号猛地一烫,像有铁针顺着经脉往上扎。他五指张开,青黑之色在掌心翻涌,蚀骨掌的毒气已经凝成实质。
乌恩其横刀挡在我身前,弯刀斜指地面。他没动,可肩头肌肉绷得发紧。
我知道不能再等。
沙盘还在倾倒,黄沙哗啦啦洒了一地。那几根小旗歪斜插在沙中,原本是标记山势走向的摆件,此刻却在我眼里成了活物。右臂符号跳动得越来越急,像是在呼应什么。我猛地记起老者临终前翻动残卷时,嘴里念过一句:“七星钉魂,借势成锋。”
我没时间细想,抬脚踹翻最后一角沙盘,三根小旗被我抄在手里。旗杆细长,前端削得尖利,正好能当飞镖使。
裴长烈正要踏步上前,我手腕一抖,三旗连射——直取他双目与咽喉。
他冷哼一声,双掌交错格挡,劲风扫中小旗,两根当场折断。可第三根擦着他颈侧掠过,划出一道血痕。他动作微滞,眼中杀意暴涨。
“找死!”他怒喝,掌风骤然加急,直逼我面门。
就在这时,乌恩其动了。他不退反进,弯刀横劈,逼得裴长烈回防半步。趁这一瞬,他猛撞沙盘底座,整座沙盘轰然翻倒,黄沙如浪扑面,迷了裴长烈视线。
“倒了!”我低吼。
乌恩其一脚踹向后帐支柱,绳索崩断,整片帐篷塌了下来。布幔裹着火堆残烬压向裴长烈,他怒吼着挥掌扫开,却被沙土与烟尘缠住身形。
“走!”乌恩其一把将我推向角落。那里有个暗口,石板边缘露出半寸缝隙,显然是地道入口。
我没犹豫,翻身钻入。他紧随其后,落地时顺手抓起一袋干草塞进塌帐下方,火苗窜起,浓烟滚滚升腾,堵住了追来的路。
地道狭窄,仅容一人通行。我们贴着石壁疾行,身后传来裴长烈的咆哮:“你以为逃得掉吗?南宫烨已经在南宫家布下天罗地网!”
声音震得头顶碎土簌簌落下,可脚步声没跟来。
我喘了口气,靠在墙上缓了缓。右臂符号还在跳,但热度退了些。
“他不敢进来。”乌恩其低声道,“这种老地道,机关埋得深。他不怕死,怕死得不明不白。”
我点头,没说话。刚才那一战太险,若不是沙盘乱中生变,我们早被蚀骨掌拍中。现在想来,那三根小旗飞出时,右臂符号的跳动竟像是提前预知了轨迹。
乌恩其拍了拍我的肩:“你还记得怎么用‘引’字诀吗?”
我皱眉:“残卷第三页,提过一次。”
“那就是了。”他道,“你刚才那一掷,不是靠眼,是靠它。”他指了指我的右臂,“血脉在认路,你只是顺着它走。”
我没反驳。市井里混了十几年,信的是拳头和酒,不是玄乎的东西。可这符号从觉醒到现在,每次跳动都准得离谱,由不得我不信。
我们继续往前走,地道渐渐向下倾斜,空气变得潮湿。脚下碎石增多,踩上去打滑。前方隐约传来水声,越来越响。
“快到了。”乌恩其放慢脚步。
地道尽头是一堵石墙,表面看不出机关。他伸手在墙缝里摸索,指节敲了三下,又往左移两寸,猛地一按。
“咔”的一声,一块石板横向滑开,露出个暗格。
他从里面取出一个牛皮皮囊,沉甸甸的,交到我手里。
“顺着水流走。”他说,“南宫家水寨有我们的人。别回头,也别信半路出现的接应——南宫烨耳目遍布。”
我掂了掂皮囊,里面除了干粮,还有本薄册子,边角硬挺,像是地图或信笺。虎符和残卷都贴身藏着,此刻压在胸口,随着呼吸起伏。
“你呢?”我问。
“我得留下。”他盯着地道入口方向,“裴长烈不会善罢甘休。我要让他以为你还在这片营地,给他点热闹瞧瞧。”
我看着他。黝黑的脸,刀疤横贯颧骨,眼神却亮得惊人。
“你早就准备好了这条路。”
“你父亲留的。”他咧嘴一笑,“他说,若有一天你必须逃,就让你往水里跳。水能洗去气味,也能断掉追踪。”
我握紧皮囊,没再问。有些事,知道太多反而累赘。
前方水声轰鸣,暗河就在几步之外。我走到断口边缘,往下看去,黑水奔涌,漩涡翻滚,不知通向何处。
“跳了就别停。”乌恩其站在我身后,“这河只认活人,死的沉,活的走。”
我深吸一口气,正要跃下,忽然听见地道深处传来一声闷响。
不是脚步声,也不是喊叫,像是某种重物撞击石壁的震动。
乌恩其脸色一变,猛地将我往前一推:“走!现在!”
我身子一倾,脚尖离地,整个人坠向黑暗。
寒水瞬间吞没头顶,耳中轰鸣作响。我咬牙屏息,任水流裹着我向前冲去。皮囊紧贴胸口,残卷和虎符都没丢。
不知过了多久,眼前出现微弱光亮。我奋力划水,靠近岸边,一只手扒住岩石,借力爬出。
浑身湿透,衣裳贴在身上,冷得发僵。我靠着石壁坐下,打开皮囊,取出那本册子。
封面无字,翻开第一页,纸上只有一行墨迹未干的字:
“玉佩现,门将启,血为钥。”
我盯着那行字,指尖蹭过纸面。墨迹微凸,像是刚写不久。
远处,水声依旧轰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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