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炉上的火苗刚窜起半寸,叶凡伸手掐灭了引火符。铜壶口冒了两股白烟,随即归于沉寂。他没回头,脚步也没停,径直走向门口。
门是虚掩的。
一只手已经搭在门把上,指节泛白,微微发抖。
门被猛地拉开。
张涵涵半个身子挤进来,肩头抵着一位老人。那人双目紧闭,脸色青灰,呼吸短促得像被什么东西压住了喉咙。她脚下一滑,差点跪倒,硬是用膝盖顶住门槛才稳住身形。
“叶凡……救我爸!”
叶凡站在原地,目光从她脸上扫过,落到老人手腕上。脉搏细若游丝,却带着一股滞涩的阴劲,在经络深处缓缓爬行。
他没说话,侧身让开。
张涵涵踉跄着把人扶到诊疗床上,手忙脚乱地解开外衣领扣。她指甲缝里有血痕,袖口磨出了毛边,显然是一路狂奔而来。
叶凡走近,三指搭上老人寸关尺。
刚一触脉,眉头就是一跳。
真气顺指而入,沿着经络探查。那股阴寒之气藏得极深,贴着骨髓游走,像是被人一点点喂进去的。每冲过一处大穴,就留下一丝腐蚀痕迹。这不是急症,是慢性毒——而且是那种需要长期接触特定灵材才会中招的类型。
他收回手,声音很平:“这毒叫‘蚀元散’,三年前药王谷内部清理叛徒时用过一次。它不杀人,只毁根脉。等你发现不对劲的时候,五脏六腑都已经烂透了。”
张涵涵猛地抬头:“药王谷?不可能!我们张家从没和他们打过交道!”
“那你爸最近三个月,有没有去过什么偏僻药材坊?或者接过陌生人的丹药?”
“没有!他一直在京北疗养院调养身体,连门都很少出!”
叶凡冷笑一声:“那就奇怪了。这种毒,必须通过‘培元特供丹’作引子才能种进体内。而这种丹,全天下只有药王谷长老院能炼。”
他盯着她:“你们张家,真的一点都不知情?”
张涵涵嘴唇哆嗦了一下,眼神慌乱:“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但求你先救他!他是我唯一的亲人了……”
叶凡转身走向药柜,打开抽屉取出银针盒。十三根针静静躺着,针尖泛着微不可察的青光。
他没取针,只是合上盒子,放在诊台上。
“我不治。”
张涵涵整个人僵住。
“你说什么?”
“我说,我不治。”叶凡看着她,“当年退婚的时候,你一句‘家族安排’就把我推开了。现在你爹中毒了,跑来让我救命?凭什么?”
“我不是为了自己来的!”她突然拔高声音,眼眶瞬间红了,“我知道我对不起你,可他是无辜的!他根本不知道这些事!”
叶凡依旧站着,背脊挺直,像一根扎进地底的铁桩。
“无辜?”他声音低下来,却不带一丝温度,“你们张家逼我签下退婚书那天,有没有想过我也无辜?有没有问过我想不想放手?现在装什么不知情?装什么可怜?”
张涵涵咬住下唇,血珠顺着嘴角渗出来。
她忽然松开父亲的手,双膝一弯,直接跪在地上。
“我错了……是我错了行不行?”她声音发颤,“我不该听他们的……我不该怕流言……可那时候你只是个没背景的小医生,他们说你会拖垮整个家族……可我现在不在乎了!我宁愿被逐出家谱,也不该让你一个人走!”
叶凡没动。
“你看在过去的情分上……救救他……只要你肯出手,让我做什么都行……”
她的额头慢慢磕下去,碰在木地板上,发出一声闷响。
叶凡终于开口,语气像刀锋刮过石头:“过去的情分?你退婚那天,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叶凡配不上张家’,那时候怎么没提情分?”
他转过身,走向药柜,手指轻轻抚过一瓶封存的药粉。
“医术不是赎罪券。更不是你们张家拿来操控人心的工具。”
张涵涵抬起头,脸上全是泪痕:“那你到底要怎样才肯救他?”
“拿解药来。”
“什么?”
“蚀元散的解药,只有药王谷主手里有。”叶凡回头看了她一眼,“你要是能带一瓶‘九转清灵液’来,我可以考虑施针压制毒性。”
“可那是禁药!外面根本买不到!”
“那就别来了。”他拉开柜门,取出一个空瓷瓶,摆在台面上,“下次再来,记得带对东西。”
张涵涵怔在原地,像是被抽走了全身力气。
她慢慢爬起来,重新扶起父亲。老人还在昏迷,胸口起伏微弱,嘴角渗出一丝黑血。
她没再求一句,也没再看叶凡一眼,只是用力咬着牙,拖着父亲往门外走。
门关上前,她停顿了一瞬。
回头望了一眼。
叶凡站在药柜前,手里握着一根刚拔出来的银针。针尖沾着一点暗红色的血迹,那是刚才试脉时不小心划破指尖留下的。可那血色不对——太深,像是混了杂质。
他盯着针尖,眉头越皱越紧。
这血……不该是他的。
他忽然想起昨夜林婉儿离开前说的话:“巡识傀已经出动,有人在追踪药丹的气息。”
难道……
他抬手,将银针靠近鼻端轻嗅。
一股极淡的腥甜味钻进鼻腔,夹杂着一丝腐草般的气息。
这不是人体自然分泌的血液。
是标记。
有人借着求诊的机会,把带毒的血涂在了患者身上,再让叶凡接触——只要他运功探查,就会吸入微量毒素,神识留下痕迹。
好一手借刀杀人。
叶凡缓缓收针,放进随身布袋。
门外街道安静下来,车轮碾过地面的声音渐行渐远。
他站在原地,没有回头,也没有动。
药柜最下层,那个装着《玄天医经》残卷的木匣,忽然震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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