抹布擦到第三块地砖时，叶凡指节一紧，掌心那枚金针微微发烫。门外的脚步声停了，枯叶卡在门槛缝隙里，边缘沾着晨露。
他没抬头，继续把血迹压进布纤维里，动作不急不缓。门轴轻响，风带进来一丝药香。
“你昨晚用了什么手段？”林婉儿站在门口，声音不高，却像刀片划过玻璃。
叶凡缓缓起身，把抹布扔进水桶。焦黑的地板上还插着几根变形的金针，悬在半空，纹丝不动。她目光扫过那些针，眉头锁死。
“五雷针不是符箓能引动的。”她说，“它得靠内息震荡经络，配合药王谷特制的导灵金针。你用的这些……”她走近一步，指尖轻轻碰了其中一根，“材质普通，连淬炼都没做。可它们刚才确实聚了雷。”
叶凡不动声色地将那根针拔下，收进袖口。
“有人教我一种法子，把符和针结合起来。”他说，“具体怎么起效，我自己也没搞明白。”
林婉儿盯着他。他没躲，眼神平静得像井水。
她忽然蹲下身，从地上捡起一小截烧焦的符纸残角，翻过来对着光。上面隐约有符文断痕。
“引雷符是假不了的。”她低声说，“但你能让它提前半息炸开，精准控雷点。这不是外行人能做到的。”
叶凡沉默两秒，反问：“你这么清楚，是因为你们药王谷也出过这种人？”
她一顿。
“三百年前有个叛徒，偷走‘气引天雷’残卷，后来被追杀至死。”她抬眼，“但他留下的记录里提过一句——若无天地共鸣之体，强行催动必反噬经脉。你现在怎么样？”
叶凡笑了笑：“还能站在这儿说话，说明死不了。”
她不信，却没再逼。转而看向角落那个废弃药炉，视线停在炉底露出的一角暗红布条上。
“这东西不该留在现场。”她说。
“我知道。”叶凡走过去，弯腰取出布条，夹进针盒夹层，“但它证明这些人不是临时起意。他们穿同一种袍子，组织严密。而且……”他顿了顿，“他们认得我的针法。”
林婉儿脸色微变：“你说他们以为你是用了五雷针？”
“不然不会有人临昏迷前喊出这个名字。”叶凡看着她，“现在问题来了——如果真有人以为我是药王谷的人，接下来盯上我的就不只是杀手了。”
她抿唇。
“我会提醒宗门注意异常动静。”她终于开口，“但你也得小心。一旦有人顺藤摸瓜查到你身上，你这个‘外来者’会立刻成为众矢之的。”
叶凡点头：“谢了。”
她转身要走，手搭上门框时又停下。
“你到底是谁？”她没回头，“不是所有医生都能引雷破敌。也不是谁都敢拿命去试禁术。你背后那个人……真的只是‘前辈’那么简单？”
叶凡靠着墙，手指摩挲着针盒边缘。
“等哪天你觉得答案重要到必须知道，我可能会告诉你。”他说，“但现在，你还撑不住真相的重量。”
林婉儿看了他一眼，推门出去。晨光洒进来一瞬，又随着关门声熄灭。
屋里安静下来。
叶凡靠着墙滑坐到地上，解开衣领。胸口一片紫青，像是被铁锤砸过。他从柜子里摸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枚青褐色丹丸吞下。药力散开，肋骨处传来锯齿般的钝痛，慢慢被压制。
他闭眼调息，真气沿任督二脉走了一周天，到膻中穴时明显滞涩。强行催动引雷符留下的伤比想象中深。
屋顶瓦片忽然轻响了一下。
很轻，像是猫爪踩过。
叶凡没睁眼，只把手伸进抽屉，摸出另一枚温养经脉的丹药，放在桌上。然后低声说：“看得够久了，若无事便走吧。”
屋檐静了一瞬。
接着，一道白影从窗边掠过，落在院中老槐树上。是个少女，赤足踩枝，月牙白的尾巴在风里轻轻摆动。她歪头看他，瞳孔竖成一线。
“人类也能引天雷？”她咧嘴一笑，尖齿微露，“我还以为只有我们妖族血脉才能碰这种东西。”
叶凡睁开眼：“你不该在这儿。”
“我为什么不该？”她晃着脚，“昨夜那道紫雷，十里外都看得见。整个云城的修行者都在查源头。我就住在后山，当然要来看看是谁这么不知死活。”
她跳下树枝，落地无声，一步步走近窗台。
“三个人，刀法带北疆寒意，颈上有蛇缠链刺青。”她歪头，“你没杀他们，反而留着当饵？聪明。”
叶凡没否认。
“你知道那标记是谁的？”他问。
“黑市背后的大主顾之一。”她舔了舔嘴角，“叫‘幽蟒会’。专收亡命之徒，替人清理麻烦。不过……”她眯眼，“他们一般不接修真者的单。你惹的这事，已经超出行医纠纷的范围了。”
叶凡盯着她：“你既然知道这么多，为什么不报官？”
“官？”她笑出声，“你们人界的执法堂早就被蛀空了。真正管事的，都在暗处数钱。”她忽然凑近窗口，“倒是你，有点意思。明明练气中期都不到，却能把雷劫之力导入金针阵。你是怎么做到的？”
叶凡站起身，走到窗前，与她对视。
“如果你真想知道，下次别躲在树上看。”
她咧嘴：“下次我可能就直接动手了。想看看你的血能不能点燃雷。”
话音落，她转身跃起，身影一闪没入树丛。
叶凡站在原地，手里攥着那半块玉佩。冰凉的玉石边缘硌着掌心。
他低头看了看针盒，打开夹层，抽出那半片暗红布条。金线织成的图案残缺不全，但和锁链缠蛇的刺青轮廓完全吻合。
远处传来早班公交的报站声。
他把布条重新塞进夹层，合上针盒。刚要转身，眼角余光扫过药柜镜面。
镜中映出屋顶一角。
那里本该空无一物。
但现在，一片乌云正缓缓聚拢，形状诡异，边缘泛着淡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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