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傍晚,京城叶家大宅灯火通明。
大厅内宾客云集,红毯铺地,香槟塔折射着水晶灯的光。本该是喜庆的日子,气氛却压得人喘不过气。
叶凡站在主厅中央,二十七岁,身形挺拔,一身素色长衫洗得发白,袖口微皱。他面容清冷,眉眼沉静,像一尊不会动的雕像。没人知道他是谁,只知道这是叶家多年不提的弃子,从小被送回乡下养着,成年后才接回京。如今在城东开了个小诊所,靠看些感冒发烧过活。
没人拿他当正经叶家人看。
今晚这场订婚宴,从一开始就不像是为他办的。
张涵涵穿着定制白裙,踩着高跟鞋走上台时,全场安静下来。她是京城顶级豪门张家的大小姐,三十岁前登上胡润女富豪榜的风云人物,也是今天名义上的新娘。
她站定,目光落在叶凡脸上,声音不高,却清晰传遍整个大厅:“叶凡,我张家面临危机,急需强援。而你救不了我的家族,这婚,我退了。”
话音落下,厅内炸开一片低语。
有人摇头,有人冷笑,更多人等着看叶凡出丑。一个无权无势的小医生,被退婚算什么稀奇?可偏偏是在叶家大宅,在几百号人面前,把脸按在地上踩。
叶凡没动。
他的手指原本松垂在身侧,此刻缓缓收拢,指节微微泛白。他盯着张涵涵的眼睛,看了两秒,又两秒。那双眼里有犹豫,一闪即逝,快得像是错觉。
但他记住了。
然后他点头,声音平得像一口枯井:“好。”
没有怒吼,没有质问,甚至连表情都没变。他就这么接过她递来的退婚书,指尖触到纸面时顿了一下,像是怕烫着似的。婚书在他手中停了一瞬,随后轻轻飘落,掉在红毯上,像片枯叶。
张涵涵抿了抿唇,没再说话,转身走下台。
没人拦她,也没人为叶凡捡起那张纸。
宾客开始散场,谈笑声重新响起,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几个叶家长辈路过他身边,脚步都没停。三叔公咳嗽两声,说了句“早知道不该让他回来”,便被人搀着走了。
叶凡站在原地,直到最后一盏灯熄灭。
他没回自己的院子,也没去客房。穿过庭院,绕过假山,一步步走向后园深处的祖祠。
那是一座老屋,灰瓦青墙,门楣上挂着“叶氏宗祠”四字牌匾,漆皮剥落。门前石阶裂了缝,杂草从砖缝里钻出来。平日里没人来,香火断了好几年。
推门进去,屋里黑沉沉的,只有一盏油灯燃着微弱火苗。供桌上积着薄灰,唯有一个乌木匣子干干净净,摆在正中。
叶凡走到供桌前,跪下,磕了个头。
不是给列祖列宗,是给他母亲。
她死的时候,没人准他在灵前守夜。说是晦气,怕冲了风水。
他打开匣子,里面躺着一枚银针,三寸长,通体泛着冷月般的光泽。针尾刻着古纹,细看是“太乙”二字。
这是“太乙神针”,叶家失传百年的至宝,也是他娘临终前塞进他手里的唯一东西。
他指尖轻轻抚过针身,冰凉入骨。
“你说我能行的。”他低声说,“你说我不比任何人差。”
声音在空荡的祠堂里回荡,没人回应。
窗外风起,吹动檐角铜铃,叮当一声。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来时,眼底那点痛意已经沉下去,变成铁灰色的决绝。
“我不是废物。”他说,“也不会再让人踩着头活。”
他将神针收回匣中,抱在怀里,起身离开。
回到小院,他只带了一个行李箱。几件衣服,一本破旧医书,还有贴身藏着的《玄天医经》手抄本。其他东西一件没拿。
出门时,守门的老李头打着哈欠问:“叶大夫,这大晚上的去哪儿?”
“出诊。”叶凡说。
老李头哦了声,没多问。在他眼里,这位少爷也就是个勉强混饭吃的乡下郎中,半夜接个急诊也不稀奇。
叶凡没解释,径直走出大门。
外面夜色浓重,街道安静。他打了个车,直奔南站。
高铁站候车厅还有零星几个人。他坐在角落,行李放脚边,双手交叠放在膝上,闭目养神。
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张涵涵发来的消息:“对不起。”
他看了一眼,没回,锁了屏幕,放进兜里。
广播响起,G407次列车开始检票。
他起身,刷卡进站,踏上车厢,找到靠窗的位置坐下。列车启动,窗外楼宇一帧帧后退,灯火连成流动的河。
京城越来越远。
他望着玻璃上自己的倒影,眼神平静,却像藏着一场雪崩后的山谷——废墟之下,暗流涌动。
这一走,不再回头。
他知道张涵涵为什么退婚。张家最近资金链断裂,股价暴跌,董事会逼宫,她需要一个背景强硬的联姻对象来撑局面。而他叶凡,既无权也无财,在那些人眼里,连站上谈判桌的资格都没有。
所以他被放弃了。
可他们不知道,他也不是表面那个只会开感冒药的医生。
乡下的十年,他不是在混日子。娘留下的针,爷爷藏在老宅密室里的功法,夜里练到吐血都不敢停。他学会用真气护脏腑,学会靠一根针止住将死之人的血,甚至曾在暴雨夜里,一个人救活七个车祸重伤员。
只是他从不张扬。
现在不必了。
云城,是他娘最后生活的地方,也是叶家当年发迹的起点。那里有她留下的线索,有他要找的答案。
更重要的是,那里没人认识他“叶凡”,没人叫他“弃子”,没人当着他面说“你配不上”。
他会从那里重新开始。
车厢灯光微亮,他靠在椅背上,手指无意识摩挲着衣袋里的乌木匣。
太乙神针静静躺着,像一颗沉睡的心。
等它再出世时,不会再是为了救人。
而是为了,让那些踩过他的人,跪着求他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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