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磊蹲在小区门口的梧桐树下,泡沫箱里的塑料玩具在路灯下泛着廉价的光。
他摸了摸箱底那张皱巴巴的进货单,“500元”三个字被汗水浸得发虚——这钱是他昨天从母亲住院押金里硬抠出来的,缴费处的护士当时皱着眉说“明天必须补上”,他拍着胸脯应下,心里盘算着“三天准能赚回来”。
第一个小时,他学着批发市场老板的腔调喊:“发光陀螺,十五块一个!”
声音刚出口就被风吹散了。
接孩子放学的家长们匆匆走过,有人瞥一眼就加快脚步,有人拉着孩子绕开,像躲什么脏东西。
有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停在箱前,手指戳着会唱歌的塑料枪,她妈妈却猛地把孩子拽走:“别碰,地摊货有毒。”
陈磊的手僵在半空,指尖还沾着早上粘陀螺翅膀的502胶水,黏糊糊的,像糊了层化不开的难堪。
他低头看那些玩具——昨晚他蹲在地上,用胶水把每个陀螺的塑料翅膀粘得严严实实,当时觉得“这样才结实”,现在倒像是给这些没人要的玩意儿,又添了层多余的累赘。
隔壁卖烤红薯的张大爷生意正好,铁桶里的红薯换了三茬,保温箱上的零钱堆成小山。
陈磊数了数自己兜里的钱,只有两张皱巴巴的五块,是刚才卖掉两个手环赚的。
风卷着烤红薯的甜香飘过来,衬得他这摊玩具越发寒酸,连蚊子都只绕着张大爷的炉子飞,懒得光顾他这边。
“小伙子,这枪咋卖?”终于有个戴草帽的大爷停下,拿起塑料枪掂量。
“十五。”陈磊赶紧应声,心跳快了半拍。
“贵了。”大爷放下枪,往小区超市的方向努嘴,“里头一模一样的,才十块。”
陈磊喉咙发紧——进货时老板拍着胸脯说“超市拿货价都十二”,原来自己从一开始就被坑了。他想喊“十块卖你”,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500块的本钱像块石头压在心上,他赔不起。
天色彻底黑透时,城管的手电筒晃了过来。
“这里不能摆摊!”穿制服的人嗓门像砂纸擦过铁皮,陈磊手忙脚乱地往箱里收玩具,慌乱中碰翻了泡沫箱,十几个陀螺哗啦啦滚出来,在地上磕出细碎的塑料声。有个陀螺摔掉了翅膀,灯也灭了,像只断了腿的虫子。
“赶紧走!”城管又吼了一声,陈磊拖着箱子往巷子里跑,后背被冷汗浸透。跑到垃圾桶旁的阴影里,他才敢停下来,蹲在地上数剩下的货:七把塑料枪,三个没亮的手环,四个还能转的陀螺。
算下来,今天只赚了十块,连母亲一天的住院饭钱都不够。
巷口的风带着馊味吹过来,陈磊盯着地上那只断了翅膀的陀螺,突然很想笑。
他想起早上出门前,特意把母亲的照片设成屏保——照片里母亲举着他买的蓝布衫,笑得露出牙床,背景是菜市场的草莓摊。
母亲总说“摔了跤,先捡起来能吃的”,他盯着那陀螺看了会儿,伸手捡起来揣进兜里。
这时,墙角的阴影里传来“咕噜”声,一只瘸腿的流浪猫蹭着他的裤脚走过,尾巴扫过一个被人扔掉的旧玩具车。
陈磊捡起那车,转了转轮子,锈住的轴承吱呀响着,居然往前挪了半米。
他突然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
泡沫箱里的玩具还能卖,明天换个地方试试;就算卖不掉,拆了零件说不定能当废品卖。
500块亏了就亏了,总比眼睁睁看着母亲的住院费断了强。
拖着箱子往家走时,兜里的断翅陀螺硌着腿,像块硬邦邦的提醒。
陈磊咬了咬牙,今晚不睡了,再去网上找找别的活计——只要能赚钱,就算让他去扛水泥,他也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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