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汤熬得浓，上面还飘着一个荷包蛋。
陈磊想起住院的母亲，鼻子一酸。
他捧着那碗姜汤，鼻尖被辣得通红，酸辣味让鼻孔异常畅通，催生感动的鼻涕。吸一下鼻子，喝一口，从喉咙一直暖到肚子里，烫得他直哈气，手里的碗攥得紧紧的。
“慢点喝，没人跟你抢。”王奶奶坐在对面的藤椅上，宠溺地看着他，“这荷包蛋是用土鸡蛋煎的，你尝尝，黄儿都是红的。”
陈磊咬了口荷包蛋，蛋黄果然是橙红色的，带着股淡淡的香油味。他又想起小时候，母亲感冒时也会给他煎荷包蛋，说吃了能长力气。嘴里的蛋还没咽下去，鼻子的酸猛地顶到眼睛，眼眶马上有点发潮——自己已经多久没尝过这种带着烟火气的关心了？
“您家这鸡蛋真好吃。”他赶紧又喝了口姜汤，把那点酸意压下去。
王奶奶笑了，眼角的皱纹挤成朵菊花：“前院老李头养的鸡，我特意去换的。你帮我这么大的忙，总得让你吃点好的。”她顿了顿，突然从抽屉里摸出个小本子，“我把你能做的活儿都记下来了，等会儿你看看对不对。”
本子上是用圆珠笔写的歪歪扭扭的字：代买东西（5元起）、取快递（5元）、修小家电（10元起）、换水管（20元）……最后还画了个小括号，里面写着“随叫随到”。
陈磊看着那行字，心里像被重物撞了下。他帮大家干活只是临时凑钱，可王奶奶却都认认真真记下来。
“王奶奶，您这太正式了。”他挠挠头，有点不好意思。
“就得正式点。”老太太把本子合上，拍了拍封面，“上次张阿姨说，你帮她买的肋排比菜市场的便宜两块，还都是软骨；李大爷说你拆快递时，连泡沫板都帮他折得整整齐齐。你这孩子做事靠谱，就得让大伙儿都知道。”
正说着，门被敲响了，是张大爷拎着个纸箱子进来：“小磊在啊？正好，我儿子从外地寄的特产，你拿点回去给你妈尝尝。”箱子里是袋真空包装的牛肉干，还有两包晒干的菌子，“这菌子炖鸡汤最好，你妈住院肯定得补补。”
陈磊赶紧摆手：“张大爷，这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拿着！”张大爷把箱子往他怀里塞，“上次你修台灯时，发现我家插座老化，没要钱就帮我换了，这点东西算啥？你妈治病需要营养，别跟我客气。”
王奶奶也在旁边帮腔：“就是，你总帮我们，我们也得帮你不是？远亲不如近邻，这话可不是白说的。”
陈磊抱着纸箱子，沉甸甸的。牛肉干的香味透过包装袋飘出来，混着身上还没散尽的姜味，成了种特别的味道——是被人惦记着的味道。
从王奶奶家出来时，天已经黑透了。陈磊没直接回家，绕路去了医院。母亲正坐在床上翻相册，看见他进来，赶紧把相册合上：“这么晚才来？吃饭了没？”
“吃了，王奶奶给我煮的姜汤，还卧了荷包蛋。”陈磊把牛肉干和菌子放在床头柜上，“张大爷给的，说炖鸡汤好。”
母亲拿起菌子闻了闻，眼眶有点红：“都是好人啊。”她拉过陈磊的手，摸了摸他的指关节，“修水管时没伤着吧？我就说你别总揽活儿，自己累着咋办。”
“不累。”陈磊笑着说，“您看，今天又赚了三十块呢。”他从兜里掏出王奶奶给的二十和张大爷给的十块，一张一张摆在被子上，“等我再干几天，就能给您交下次的住院费了。”
母亲转过头，用袖子擦了擦眼角。病房的灯不太亮，全都照在那些零钱上。
回去的路上，陈磊骑着电动车，身上的姜味迎着晚风。脑子里涌现王奶奶的小本子，张大爷的菌子，还有碗里那两个圆滚滚的荷包蛋——原来日子再难，总有人会伸手拉一把，总能熬过去的。
路过小区门口的超市，他想起王奶奶有次聊天时说过，她来例假时总爱喝红糖姜茶。他停下车，进去买了袋红糖，明天给王奶奶送过去，就当是谢她的姜汤——
一路上，电动车的车灯在夜色里划出道光，陈磊哼着不成调的歌，感觉浑身都是劲儿。他好像有点明白母亲说的“日子是熬出来的”——熬着熬着，就熬出了甜。
飞卢小说，飞要你好看！